顾蓝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清醒时，能认出她这个女儿，说上几句话。
不清醒时，又变得像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呆滞的望着一个地方，甚至控制不住流口水。
陆星离实在没必要早上费那么大的劲儿来掩盖伤口。
现在的顾蓝哪里还能想到这些。
顾鹤霆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只觉得讽刺，顾蓝做了这么多的孽，到头来竟然可以忘得一干二净。
她凭什么活的这么没有负担，毫无痛苦的过完这一辈子。
他永远忘不了大学时查到的付苑死时候的照片，就在医院冰凉的手术台上。
脸色青紫，下身都是血污，王一维那个畜生，为了保住付苑肚子里的孩子，甚至不让医生用麻药，就将她开膛破肚。
当时的手术录像早就被院长销毁，顾鹤霆找到国外的黑客才把录像修复。
总把他抱在怀中的妈妈，四肢牢牢禁锢在手术台上，疼的用力挣扎，手腕脚腕磨出血痕都没人多注意她一下。
那些医生带着口罩，根本不把付苑当人来看，讨论的都是怎样才能保证堕胎药不会对婴儿造成伤害，顺利从母体中取出。
血越流越多，蔓延到手术室的地板上，来回行走的护士避之不及的踩上，留下一串串血脚印。
直到最后，付苑活生生的疼到休克，死在了手术台上！
那个本不应该存在的婴儿也没有活下来，看着就像是从付苑身上掉下来的一小块儿肉。
顾鹤霆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本以为查出了所有的真相，当年的那些医生还有王一维都被他一一处理掉了。
却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顺着顾蓝和王一维曾经结过婚查起，原来那碗堕胎药是顾蓝的手笔。
顾鹤霆怎能不恨。
外面春光明媚，想要照进医院的病房，被白色的床单折射到病人脸上，总算有了些温度。
陆星离从顾蓝的病房里出来后，拐一个弯，坐上电梯回到自己的病房。
失血过多不是小事儿，再加上顾鹤霆的过度紧张，她恐怕还要在这里多住些时日。
一进屋，她敏锐的察觉到病房里好像有什么地方和走之前不太一样。
床头多了一个精致的果篮，还有一束漂亮的花，不过分的华丽，正是陆星离喜欢的那种。
把春天的气息带进了病房。
“就知道你会喜欢。”
“笑笑！你怎么来了。”
陆星离眼中的惊喜藏也不藏，亮晶晶的望着最要好的朋友。
很长时间以来，陆星离都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
陆芸就是个象牙塔里的女孩儿根本担不起事情，楚青更是不能牵扯进她的生活，唯有笑笑知道她的一切，知道她的尴尬处境，知道她的无奈。
笑笑是她现在唯一能倾诉的人，十几年的朋友了，一个眼神就心意相通，默契十足。
“星子，你怎么这么傻，干什么也不能割腕呀，你要我怎么办。”
笑笑还和以前一样，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语气中的担心也毫不作假。
“手还疼吗？幸好医生缝合技术好，要不然你这双多灾多难的手，还怎么弹钢琴。”
她把削好的苹果往陆星离的嘴里塞了一块儿。
清凉的甜意顺着嗓子流进心里，疏通连日以来的烦闷和抑郁。
听到弹琴，陆星离低垂下眼眸，让人无端的联想到一只被雨水淋透的猫，可怜兮兮的缩着身体，无助又孤独。
“哎，弹琴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奢望了。”
陆星离咽下嘴里的苹果，话语间尽是落寞。
顾鹤霆没有打算瞒着陈笑笑他和陆星离之间的事情，所以陈笑笑从林轩那里问出来了个大概。
实际上，她今天来的目的并不只是单纯的看望病人。
“你为什么不能和顾鹤霆好好的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陆星离怔愣在病床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笑笑，你在说什么呀。”
“星子，顾总有钱有势，乖乖跟着他你不吃亏的，我知道点你们两家以前的事情，但是人要向前看呀。”
陆星离这回听清了，怨不得顾鹤霆单单放陈笑笑进来，原来是让她来当说客了。
“我们不聊这个……”
“你听我说。”
陈笑笑有些着急，她巴不得让陆星离和顾鹤霆马上绑在一起。
“顾总对你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只要你把握住机会，顾家夫人的位置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感情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以后再培养也来得及呀。更何况，你和顾鹤霆发生过那么多次关系，除了他，你还能跟谁……”
陆星离的笑容完全淡了下去，沉默的低着头，避开陈笑笑焦灼的目光。
陈笑笑像是压根没有看出她不愿意听这话一样，继续添油加醋的说到。
“你不要年轻时犯傻，等你老了才后悔，顾总这种条件的人，谁不上杆子贴呀，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陆星离不相信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笑笑会说出这番言论。
她的朋友不是不知道自己在顾鹤霆身边呆的有多痛苦，顾鹤霆又是怎么逼着她和楚青彻底一刀两断，还逼着她签下卖身条约。
“他把我毁了。”
声音不大，却把陈笑笑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刻意忽视好久的画面，在脑海中复苏。
京都音乐学院毕业典礼上，陆星离一席白裙，在舞台灯光下，和黑色的钢琴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美的不可方物，优雅的像是一只最矜贵的天鹅。
那时，陈笑笑怎么都想不到，这样优秀乐观的天之骄子，会在几年后陪酒，卖身，自杀，不停的进医院。
遇到顾鹤霆之后，她一步一步的走向毁灭，眼里的光没了，傲骨也被那人亲手磨碎，最喜欢的钢琴都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现在的陆星离，被折腾的还剩下什么？
宽大的病号服领口敞开，一眼就能看到精致的锁骨，白的亮眼，又纤弱的想让人试试能不能轻易掰断。
人瘦了好多，但还是美的窒息。
陈笑笑突然就明白了不管是之前的楚青还是现在的顾鹤霆为什么都对陆星离这般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