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墨的表情过于冷淡，他的目光就这样轻飘飘地落在陆雪薇身上，让陆雪薇啜泣的声音都渐渐小了。
但她觉得这是好的征兆，毕竟今天如果站在这里的是别人，顾淮墨可能根本不会听对方说这么多，就已经面露不悦了。
陆雪薇于是又深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一般开口：“……淮墨哥哥，你能帮帮我吗？我知道这些钱对你来说不过九牛一毛。”
顾淮墨听到这里，收回了目光，指尖轻叩着桌面问：“差多少？”
明明这话是陆雪薇希望听到的，可不知为何，她此刻却并没有太多的欢欣雀跃。
因为顾淮墨的目光实在是太冷。
陆雪薇轻轻咬着下唇，纠结再三后说：“……一百八十万。”
如果此刻她面对的是陆家人，她一定会往多了要。
因为那都是她应得的。
可是面对顾淮墨，她却不能这样，她要给顾淮墨留下柔弱却也坚韧的好印象。
她是走投无路才来找他，但即便找了他，也会尽可能少麻烦他。
然而她的这些心思，顾淮墨统统不得而知，他只是合上笔，将合同往外稍稍推开：“一会儿去找顾一。”
“……好，好的。”这是同意帮她了？
惊喜来得太突然，陆雪薇甚至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抱着文件准备离开时，陆雪薇才迟迟转头，对顾淮墨说：“谢谢淮墨哥哥……”
她应该这一次，是的确引起了顾淮墨的怜惜了吧？
可是，面对她的道谢，顾淮墨却只是低着头，并未应声。
这又让陆雪薇的心打起了鼓。
但不管如何，这对她而言，是一个好的风向。
陆雪薇顿时觉得，自己摔倒造成的擦伤，还有歪到的脚踝，甚至于在陆氏受到的羞辱……都是值得的了。
然而，当总裁办的门再次被打开，陆雪薇脸上的神情却又一丝僵硬。
总裁办外，陆婉凝装扮干练清爽，却自带清艳的气质。
而此刻，她便双手环抱，站在门口，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咔嗒。”
当办公室的门被打开后，陆婉凝迎面便碰到了抱着文件的陆雪薇。
此刻，陆雪薇眼眶泛红，双眸似乎还有着盈盈水光，唇妆有些许脏乱，走路的姿势同样不太正常。
尽管陆婉凝听到陆雪薇只是向顾淮墨借钱，内心也直觉顾淮墨没有跟陆雪薇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场景对她来说，依旧是个不小的冲击。
“……姐姐。”看到她后，陆雪薇顿时露出害怕的神色，稍微往后躲了躲，并看了眼顾淮墨，似乎想要寻求庇护。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陆婉凝简直被自己的愚蠢气笑了。
她被顾淮墨前段时间的转变所影响，心软之后，决定不将顾淮墨推给陆雪薇。
可到头来，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那她这些天来，究竟是在干什么？
“怕什么？有顾总在，我又动不了你。”陆婉凝目光带着嘲讽，轻笑一声，目光便越过了陆雪薇，看向了房间内的顾淮墨。
而顾淮墨大概是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此刻再次抬眸。
他的视线越过陆雪薇的背影，对上了陆婉凝投向他的目光。
顾淮墨神情一愣，难得露出一丝惊讶：“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来跟顾氏谈合作的，顺便看望一下自己的结姻对象。”陆婉凝有些惊异，自己此刻居然如此镇定。
似乎越是内心翻涌，她的表面就越是冷静。
就如同她曾经进行脱敏治疗的时候，明明在模拟场景中的每一秒都精神紧绷，但她却能够面不改色地坚持下去。
直到离开之后，才将那些压抑的情绪统统吐出来。
她深吸口气，甚至能够挤出一个明媚的微笑：“……看来，是我打扰到顾总了。”
当她听到‘淮墨哥哥’，听到顾淮墨愿意给陆雪薇一百八十万后，她只觉得自己以后恐怕都要对这个称呼感到恶心了。
顾淮墨却终于微微蹙起了眉头，否认道：“……没有打扰。”
原本一直默不作声的陆雪薇，此刻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缕微光，抬头说：“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跟淮墨哥……我跟陆总之间，什么都没有。”陆雪薇话刚出口，立刻咬了下唇，连忙改口。
她似乎是想努力解释，只是奈何越描越黑：“我只是……最近精神压力有点大，刚刚突然就有些崩溃，不小心在顾总面前失态……”
这般刻意的表演让陆婉凝忍不住想笑。
可惜她深谙陆雪薇的本性，不会再为她所骗。
顾淮墨却瞥了眼陆雪薇：“你先下去吧。”
陆雪薇似乎还想解释，但张了张口，最终顺从地点头：“……是，顾总。”
离开了办公室，陆雪薇就又恢复了从前极有分寸的模样。
她只需要稍稍点睛即可，而不需要刻意渲染自己跟顾淮墨的关系，否则反而会引得顾淮墨不悦。
而此刻，她功成身退，亦如陆婉凝自己说的那样，‘有顾淮墨在，她动不了她。’
而陆婉凝在陆雪薇的身影已经完全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后，才怔怔回神。
她原以为自己应该会慢慢放下顾淮墨，可为何……如今过了一两个月，她反而内心更不平静了？
是因为顾淮墨那短暂的温柔体贴吗？
从未得到过，便只是遗憾，而有过动人的时刻，才更加难以忍受失去。
她望着顾淮墨，想问些什么，最后却无从问起：“……我也先走了。”
能问些什么呢，是她推开的他。
而顾淮墨自始至终，有说过喜欢她，爱她吗？
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作多情，一点点好便错觉对方要对她情根深种，殊不知她才是容易深陷其中的那个……
这么想来，她的父母对她的担心是对的。
她去找陆父商量跟顾氏合作的时候，陆松明就对她说：“囡囡，陆家就你一个女儿，你想做什么，爸爸肯定是无条件支持你的。”
“只是顾淮墨……他纵然再优秀，也未必是你的良人。”
苏云也抹着眼泪劝说道：“凝凝，是妈妈对不起你……总之，妈妈只希望你能幸福快乐。”
陆婉凝当时不懂苏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知道她快要离开时，无意中听到苏云对陆松明哭诉：“我如果早点把凝凝找回来，早点给她足够的爱，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他们都说，越是缺爱的人，才越是容易遇到不爱自己的人……”
准确来说，陆婉凝猜，苏云想说的是，缺爱的人容易遇到渣男。
陆婉凝不觉得顾淮默算渣男，但她的缺爱，却似乎无可否认。
陆婉凝难得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即便她此刻妆容精致，言行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