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峙了五分钟后，女人“腾”得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我不要！”
“我才没嫁人！”
“他都那么老了，还有这个，也不小了，我才17岁！”
“…反正我不记得了，你们这是打算赖我头上了？！”
“丫丫，“姜母眼里含泪，满脸痛惜，“他们是你的亲人，跟爸爸妈妈一样亲，你这样会伤了他们的心的…”
说完，姜母捂住嘴巴，眼泪唰得掉落在手背上，再也无法抑制。
“不是的…不是的…”
女人更加慌乱，她的眼泪也吓了出来。
“结…结了还不是可以离，我…我离婚可以吧？反…反正我不行，妈妈…我才17岁，我…我什么都不记得，我还没考大学，我还没进京科院，我不要做家庭主妇…”
女人说完，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姜宜嘴巴一撇，一把抱住了颤抖的姜自韵，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妈妈这么伤心。
“你走开！”
女人一把推开孩子，过大的力度让他瞬间倒地，她看着满脸伤心的姜宜，眼里没有一丝疼惜，只剩恐惧。
“姜自韵！”
顾见贤走过去把女人扶起来，皱着眉头擦了擦她脸上的泪，他实在不忍看下去了。
“他是你的孩子，你…”
“凭什么你们说是就是？！”
女人大吼一声，委屈和愤怒，以及对未知的恐惧让她几乎歇斯底里。
“我不记得了！我已经不是我了……你们明白吗？！我现在只有17岁！你们现在让我跟他们走，除非把我的腿打断！…打断了我也要爬回学校！”
啪！
姜父一巴掌打在了姜自韵的脸上，姜母的眼泪流的更凶。
“姜自韵！”
姜父很快就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了，但是作为男人，他无法不对早已面无血色的陆怀周感同身受。
“姜自韵，你是我的女儿，我们做父母的会害你吗？！”
“…那我以后不叫【姜自韵】了！”
狼崽子的本性不会随着记忆的缺损而消失，女人迅速做出了一直以来，永远都只遵从本心的决定。
“我以后也不当你们的女儿了，一个男人，一个孩子，还他妈想困住我？！”
说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屋内被留下的家人呆愣原地。
“爸爸…”
随着怀里姜宜一声担忧地呼唤，陆怀周像是才清醒一样，涣散的眼神逐渐有了焦点。
他摸了摸姜宜的头，眼里的惊痛很快被压制住，只留下了作为父亲的慈爱。
“爸爸…”
姜宜呜咽着抱住了陆怀周的脖子，敏感的他知道，男人此时的伤心，一丝一毫都不比他少。
很快，抛妻弃子的女人突然折返回来，她跑到顾见贤身边，一把拉起了他的手。
“恩人，你跟我一起走吧！”
不等顾见贤回应，转身就拉着他跑了出去。
“…老天！这…这到底为什么啊…”
姜母趴到姜父的怀里，终于痛哭出声。
医院人工湖边。
“去哪里？”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回去。”
“为什么？”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完全不记得了…你要是跟他们一样…”
女人恨恨地看着顾见贤，很快，她别开了目光。
“算了，你救了我的命，我不能把你怎么样…”
女人说完转身就走。
“去哪里？”
“躲起来。”
顾见贤很快大步追上，将人拉在了原地。
“你想好了？”
“还用想吗？换成你，塞给你一个老女人，和一个…你多大？27？”姜自韵迅速等比计算起来，“和一个快12岁的孩子，你比我跑得还快！”
“……”
“恩人，”女人拉起顾见贤的手，她的眼神急切又认真，“你救过我，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爸妈已经不能信了，他们只会为了我【好】，让我跟着那对父子回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现在多害怕，就像初中的时候逼我住校一样，我哭了两年，被同学笑了两年…我…我现在想起来那种感觉都想死…”
女人眼里含泪，嘴巴一撇又哭了出来。
“他们根本不知道那是在害我，我怕黑怕鬼，就是那时候天天哭，被坏同学恶作剧，关在了厕所里…虽然我出来之后打了她们一顿，但是我现在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不敢拉上窗帘睡觉…我就算当时打死她们，我现在也还是怕黑…”
呜咽声响起，盈满了哀伤和恐惧。
“…别哭了。”
片刻之后，顾见贤将女人抱进了怀里。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抛弃坚韧，软弱无助，揭露伤疤，只求怜悯。
乍起的热风吹皱了旁边的湖面，荡起的涟漪涤掉池中心的落叶，悉数推向了远处。
一切似乎都被重新洗刷干净了。
- -
一个月后。
京科院外，“科物”咖啡厅。
“还是签了吧。”
顾见贤把离婚协议书递回给陆怀周。
想了想继续道。
“当然，你带着它过来，肯定是准备签的。”
“如果有一天她想起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跟你现在一样，”顾见贤勾唇一笑，“直接离开。”
“你知道她现在根本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你一直喜欢的也不是现在的她。”
“那你呢？现在的她难道是你认识的那个？”
“是。你爱信不信，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她。”顾见贤皱起了眉，“我最讨厌她总是一副好像我未成年的样子，她只把你当个男人，我明明跟她一样大。”
“可是我又实在喜欢她那个性子。”
说到这里，顾见贤又笑了起来。
“对什么都无所谓，大大咧咧，又漂亮又淡漠，面冷心软，还很狡猾。我就喜欢她这个样子，尤其现在眼里没有你的样子。”
“你想好了就行。”
陆怀周轻轻勾唇，拿起笔签下了字。
“只要她愿意见你，我一定不会拦着。因为我不要她恨我。最重要的是，你跟我都知道，没有什么能左右她，除了她自己的心。”
陆怀周没有说话，他目光沉静地看着顾见贤，没有一丝情绪。
“走啦！”
顾见贤站了起来，拿着文件袋对着陆怀周挥了挥，像是在跟熟识的好友告别。
陆怀周看了一眼顾见贤的背影，垂眸端起了咖啡。
如果真的是“好事多磨”，他不怕等。
他跟顾见贤一样了解姜自韵的性格，他知道逼急了只会让她发疯。
也许上辈子真的欠了她的。
可是既然已经爱上了这个“麻烦”…
他不介意这个插曲。
他甚至觉得，那段消失的“记忆”其实也很想回来，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够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个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