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之后。
虽然森鸥外现在忌惮他，但依旧没有真的将他排除在港黑之外，偶尔一些东京的事务还要他自己去处理。
难得见到干部大人的东川佑太很快将最近的事情一一汇报，结果太宰先生却只是冷冷看他一眼说：“以后这些事情不用跟我汇报，东京的决策人怎么做你们只要跟着就好。”
没有黑西装和长外套，太宰治就好像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样穿梭在一群黑黢黢的男人女人身边，只不过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像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会有的，鸢色眸子冷到极点，那群抢货的小喽喽们很快溃不成军。
东川佑太又一次递来烟。
太宰治看着那款劣质烟迟迟没有去接，随手擦掉溅在脸上的血迹吩咐道：“以后这边有事情提前找我，我现在还要上学哦，很忙的呢。”
“太、太宰先生，抱歉，是属下失职！”
“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他说着随意抬起手一枪命中正准备逃跑的某个重伤敌犯，表情不变继续说道：“没必要审问，现在看到我的脸的人，不能留。”
东川佑太迅速低头：“是的，我明白了太宰先生！”
太宰治这才随意接过烟吞云吐雾，校服剪裁合身衬得少年人更加稚嫩，头也没回迅速离开这块没什么人和监控的空地，夜晚风有些大，好不容易到城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他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河面一瞬间有跳下去的冲动，夜晚灯光下只有一个修长而纤细的身影立在无人的桥面上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太宰治慢慢弯下腰将自己挂在扶手栏杆上，小腹被压迫连带着整个身体的状态都迅速下滑，呼吸越来越困难，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忽然他双手用力将身体翻了回来，手掌被锈掉的栏杆涂上一层碎屑，夜色太黑，有些看不清楚到底变成了什么惨样。
他忽然想起来中原中也那天为了护住他刮破的手心，勾了勾嘴角将怀里的空弹壳随意丢下去，在月色映衬下只泛起小小的几点涟漪，很快又消失不见。
今天就算了吧，要是真的让中原中也大半夜来河里打捞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心。
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时候中原中也连眼皮都懒得掀开，继续窝在沙发听电视机里的音乐会，直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下，还带着外面泛着凉气的风，来人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的手往他脖子里塞。
本来这种天气不应该还能够出现冬天冰人的情况，可太宰治的不是一般人，他的手真的冰冰凉凉好像刚堆完雪人，激的中原中也一哆嗦，迅速拍开这家伙的手从沙发上坐起来：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掉进冰窖里面去了吗？”
“没有哦，我只是回家的路上顺便在便利店里冻了一会手，然后又买了一罐冰水放在手里，就是这种效果啦。”
炸毛的中原中也循声望去，桌子上确实摆着一瓶冻住的冰水，瓶子外壁还不断往下滴水，难怪刚才那双手手也湿漉漉的。
橘发少年刚放心下又迅速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拿自己寻开心，抓起抱枕直接丢了过去：“混蛋！就为了让我被你的冰手吓一跳还要做出这种弱智的事情？？！！”
“这可一点都不弱智，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能够这样捉弄中也吗？绝对没有的吧！”
“这有什么好骄傲啊死青花鱼！”
太宰治抿了抿嘴唇冲他扬起下巴：“那好，中也我现在饿了要吃饭！要吃蟹肉罐头！”
“自己去买，家里面的蟹肉罐头已经被你这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吃光了！”
“不要，中也去给我买。”
已经躺回去的中原中也几乎被气的又要爬起来：“你刚才不是已经去过便利店了吗？自己没买？”
“我要吃中也给我买的，喂喂我整天又要上课又要帮老混蛋做事情赚钱来养活中也，结果现在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肯帮我做吗？真的太过分了，中也真的是善良的武装侦探社成员吗？其实根本就是骗人的吧？！”
“你这家伙——啊啊我知道了啊！但是这个时间再去便利商店买什么蟹肉罐头也太奇怪了，而且这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他说着从沙发上爬起来，顺便把另一个小熊抱枕丢进太宰治怀里：“暖手，简单的蛋包饭要是不吃我就杀了你。”
太宰治接过抱枕顺势鸠占鹊巢，不屑道：“切，中也每次这么说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啊，”中原中也的声音在厨房里传出来：“今天那几个小鬼说，柯南他好像这周五会回去上课来着。”
“周五？那不就是后天，为什么都已经是一周的最后还这么认真要去上课，是我的话直接懒床到下周一——”
“他和你这种喜欢偷懒的家伙可不一样，所以说，周五怎么样？”
“不怎么样，虽然是很让人兴奋的放假前夕，但是对于我来说无异于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威胁人的时候总不能连自己都是那种快要死掉的状态吧？”
中原中也反问：“那么难道周一你就很有心情了吗？”
太宰治：“……”
“那还是周五吧，今日事今日毕——”
“既然决定了就快点给我去洗澡啊！身上还有好重的烟味，真以为我鼻子坏掉了什么都闻不到吗？”
“可是——好——累——”
“快点，衣服都给你拿进去了，不然拖到明天血腥味会变臭。”
“……好吧，既然中也都这样求我了。”
太宰治在上课还有学习上的热情几乎没有，在学校里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找中原中也的麻烦，就算多了一个赌约也丝毫没能改正他的习惯。
念在他是转学生不少老师都没有现在就采取措施，甚至年纪太大的国文老师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边还有一位上课总是睡觉的新生。
中原中也一贯是好学生做派，太宰治下课的时候偶尔会抓抓头发冲他伸手：“笔记。”
“……上课的时候好像死掉一样，下了课就突然之间问我要笔记是什么意思，这种东西才没有，就算有也不会给你。”
“欸？为什么？只是笔记而已中也不会是在上面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愿意交出来吧？这么看来中也上课也一点都不认真哦！”
“闭嘴，这种激将法对我才没有用。”
太宰治撑着下巴，微笑着看他：“嗯，中也因为提防我已经到了这种状态呢，真可爱。”
“谁、你说谁可爱啊？！”橘发少年有些炸毛转过头去，垂着眼睛将刚刚装进包里的笔记本掏出来：“给——真是的，上课好歹听一听啊，每次都这样我简直不知道是老师在教你还是我在教你了。”
“是啦是啦，中也老师教的很好的，每天只是看着中也老师的笔记本我就可以学到所有的知识哦！”
“……这是什么奇怪的发言啊，说到底你又不是把学习的费用打在我的账户上。”
“那中也就当我是自学的好了。”
他说完简单翻看了一下中原中也的笔记，状态随意而又自然，好像看的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说一样，很快又将笔记本丢了回去：“好了，下节课下课的时候中也再把我喊起来吧。”
他说完很快趴回桌子上，中原中也接过东西自己又重新翻看了一遍，这家伙到底在做些什么啊，总不可能真的只是依靠笔记本就能够什么都学会的吧？
他有些狐疑将笔记本收了回去，坐在窗边最不好的一点大概就是很阳光什么的有些刺眼，尤其是这样照在睡觉的太宰治脸上。
少年人尝试入睡却又被刺眼的光线打断，睁开眼睛正好看到同桌正在刚刚把下节课要用的课本拿出来，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抓住他的手按到自己眼睛上。
被吓到的中原中也：“？？你干什么，突然之间的吓到我了啊！”
“太刺眼了，中也帮我挡一下。”
“挡什么挡，你直接拆一段绷带绑到眼睛上就好了，”他尝试将手抽出来，接过却被这家伙更加用力的抓住：“喂，实在不行你就清醒一点好了不想听课的话做些别的也行。”
太宰治动了一下露出半只眼睛：“做些别的？可以在课堂上制造炸弹吗？”
“……你是知道高中还有化学实验课的吧，到时候真的把教室炸掉了就等着森先生不远万里来东京帮你付赔偿金好了。”
“为什么要他过来，我自己也是付得起的。”
“这种话说出去谁信。”
中原中也用了点力终于将自己的手解救出来，太宰治这家伙看着弱不经风的接过手上力气还不算小，不然也不可能当上干部。
不过高中生活对于这个家伙来说确实格格不入，但又没有人能够忽略他这样年轻的年纪和闪着光一样的眼睛。
“啊说起来——”
“说起来？”
橘发少年忽然露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今天下午还有体育课来着。”
“体育课？”
“体育课。”
“……不会就是那种，要跑步还要跳来跳去还要学习排球的那种，很多人聚在一起到处都是奇怪味道还要挤在一起蹦蹦跳跳的那种，要在太阳底下晒上一整个下午的那种——体育课？”
中原中也挑眉：“你知道的还蛮多嘛。”
“什么啊，直接杀掉我算了，这简直就是酷刑好吗……我不要去！我要请假！”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难不成每次上课你都要用自己脚受伤这种无聊的借口拒绝吗？老师肯定会看出来的。”
“那就把老师杀掉好了。”
“动不动就杀掉你这样未免也有些太可怕了，”中原中也汗颜，后知后觉这可是放了一个通缉犯进学校：“不不不，当初为什么一定要让你也跟过来，干脆现在办理退学手续比较好。”
太宰治有些无力地趴在桌子上痛苦地拧起眉毛：“但是我真的超级讨厌这种课的，中也你明白的吧？是不是还有那种环节，要大家一起合作然后比赛的那种，呜哇简直就是地狱！”
“地狱不地狱的现在好像全都只是取决于你这个恐怖分子。”
时间很快到了下午的体育课，在得知这一噩耗之后太宰治就再也没能够打起精神来，时不时还能够听到他充满怨念的翘课宣言，甚至已经隐隐有了行动的架势。
但因为和中原中也吵架，最终还是没能顺利脱身。
“太糟糕了，中也简直就是世界上第一狡猾第一讨厌第一阴险的小狗，居然想到了用激将法把我留在体育课的恶毒计策，早知道我就应该把自己的人设设定成是根本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残疾人。”
正在下楼的少年脚步一顿，对于这家伙的天马行空又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也不至于这么抵触吧，只是体育课而已，你平时连轴转的各种任务都能够坚持下来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面突然之间就没有优势了。”
“这怎么能一样？体育课又没有工资拿，”他说着伸手拽住中原中也的胳膊：“话说，这节课之后中也绝对、绝对要好好补偿我的精神和身体损失，我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黑暗潮湿而且长着虫子的泥土里面再也不出来了。”
“……活埋是犯法的我才不会让你如愿。”
这节课是在室内练习羽毛球，相比太宰治预想的那种在阳光下打转的生活还是稍微有些偏差，不过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毕竟，我对于球类运动简直一窍不通，”太宰治好像终于安心一样靠在墙壁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哎呀哎呀中也，老师的要求是要你一对一教会我怎么发球的呢，小矮子真的知道羽毛球怎么打的吗？就算真的会，这么一点点的身高又要怎么教我打球啊，真的不会被看不见中也的我踩住吗？”
中原中也的愤怒几乎已经实体化，攥紧拳头忍耐着：“你这个、混蛋家伙——明明是你非要老师把我安排过来教你的啊！这么不喜欢我教的话倒是不要在一开始提那种诡异的要求！”
“那怎么能行呢？！要是别人的话我因为太讨厌然后不小心把他们杀掉了怎么办？！”
“啊啊啊所以说为什么一定是我啊！！！”
中原中也一把扯走羽毛球拍耐着性子从怎么握拍开始重新教学。
“羽毛球，就算没有打过也应该看过的吧，就是这样握在手里然后挥出去，就像这样，就像他们那样。”
太宰治学着他的样子将羽毛球丢下来，然后隔了两秒直接将整个羽毛球拍都丢了出去，边框砸在橡胶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看看表情呆滞的中原中也又看看翻了几圈最终躺在地上的羽毛球拍：
“哦呀，原来不是把球拍丢出吗？”
“是你个大头鬼！羽毛球当然是把羽毛球丢出去！！你这样要是伤到人怎么办！！”
“中也这么激动做什么，不就是失败了一次，这么凶我会失去学习欲望的。”
“谁管你！随便什么人应该都大概知道这东西不是丢出去用的是拿在手里接球的啊！”
太宰治表情忽然变得柔弱起来，他捂着半边脸颊很是受伤：“中也——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离开了家，现在寄养在一个神经病黑心老板名下每天都要做各种高强度的工作接手各种奇怪的任务处理各种晦涩难懂的文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种东西，其实我也很想要和朋友们一起打羽毛球……”
中原中也：……
“我知道我在体育方面没有天赋，我好自卑的，就是害怕别人嫌弃我才会想到让中也教我，结果现在，连中也都对我这么冷淡了，我的人生还真是凄惨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闭上你的嘴不要再说这种恶心的话了，就当是为了我的身心健康。”
“那中也快点去帮我把球拍捡起来，快点快点！”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话虽如此中原中也还是过去帮他把球拍捡了回来，然后又开始一遍一遍演示动作和方法，太宰治表情认真实际神游，动作漫不经心简直就是省流到5%的版本，看的人窝火。
“拜托你这家伙稍微用点力气啊！这样球怎么可能飞的过去网？！”
于是太宰治稍微试了一下，球拍又一次脱手而出。
他看看小教练：“中也你知道的，我从小就——”
“停，”中原中也迅速将球拍捡了回来，然后当着太宰治的面一直直将羽毛球下面的那个橡胶小球捻得粉碎：“再故意搞这种小动作，你的下场就和这个羽毛球一样，明白？”
太宰治：……
“我从小就——”
中原中也上前抓住他的手，他骨架小当然没办法从太宰治身后整个环住这家伙，啧了一声之后不耐烦地将他胳膊抬起来，灵活钻进他怀里之后才将球拍塞进他手里，自己则是握在对方的手腕上：
“就这样，给我看清楚动作还有发力的方式，要是还学不会我真的杀了你！”
橘色头发毛茸茸蹭着太宰治的下巴，他有些怔愣看着自己举起又落下的手，羽毛球第一次这么轻盈跳出去，怀里好像是一只正在冲他摇尾巴的大型犬，好温暖。
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