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忠正摇了摇头，说道：“你的想法总是那么的理想，我知你母亲死亡的真相对你影响实在太大了，可陛下，你需得知晓，女科一开，天下女子不用再承担生育的职责，届时世家门阀，平民百姓，都将揭竿而起，你选的是一条不归路。”
“老师，我心中自有打算，我要将手上权力分给女人不是说说而已。”这条路他已经走了不止一次，上一世正如章忠正所言，世家门阀与平民百姓从未如此一致的站在同一阵营过。
那时候的他太急了，着手于去改变，却忘了人的思想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变的。
这一世，晋渊会徐徐图之。
不会再给门阀世族攻讦他的理由。
“老师你总说这条路再难，让我安于现状，让我将国家治理好，足以是一名足够优秀的帝王了。可老师，这些事总该有人去做的，哪怕今日我不做，日后也会有和我抱有同样理想的人去做，如今我有能力做，早一点实现我的抱负，将大虞治理成我理想中的国家，不好吗？”
章忠正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是老了，没有你们年轻人这么敢想敢做了，我呀，曾是看着你母亲长大，你跟她真是一个模子出来的，你们有一样的理想和抱负，可是太危险了，这条路一着不慎，便全盘皆输。”
晋渊微微扬起下巴，望向外边的易欢，说：“那又如何呢？”
“变法本就是踏在无数先人的尸骨上，我娘是看不到那样的盛世了，我想让如我娘一般的女子，能在这世道更好的活下去。”
“老师。”他将目光落在章忠正身上，道：“若你当真怕我斗不过天下人，便归朝助我一臂之力吧，首辅的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章忠正摆了摆手，说：“我如今是没那心力和精力了，只想闲暇时喝个小酒赏个花，退隐山林多快活，何必去管朝堂事，如今朝堂也不是非我不可。”
“老师何时想通，随时都可归朝。”晋渊说。
章忠正起身，伸了个懒腰，道：“就让我看看，你亲自挑选的苗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
外间，丫鬟让易欢在此地等着，她们进去通禀章老先生。
易欢和易铭规规矩矩的坐在坐榻上，易铭更是紧张的手心冒汗，时不时偷偷看向他姑母。
不多会，章忠正走了出来。
他外衫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瞧着没个正形，目光落在易欢身上打量着，又要下没一下的摸着他的美髯。
易欢忙领着易铭起身，向他行了礼，道：“今易氏易欢携侄儿易铭拜见章老先生。”
章忠正这才施舍的看了易铭一眼。
“便是他要拜师求学？”
“是。”
章忠正冷哼一声，道：“面相憨傻，瞧着没有慧根，我这人收弟子最重眼缘二字，不收。”
易铭身体一僵，随即哭丧着脸朝易欢看去。
易欢想起晋渊说的，这老先生的话得往相反的方向想。
易欢想了想，连忙拉着易铭跪下，说：“多谢章老先生抬爱，愿收铭儿为弟子，我易氏一族感激不尽。”
“铭儿，还不赶紧跪下磕头拜师？”易欢瞥了他一眼。
章忠正一愣。
易铭这段时间可听他姑母的话了，易欢刚说完，易铭便连连磕头说：“学生易铭拜见老师！”
章忠正回过神来，道：“你这丫头，谁说我要收他了？你这是强买强卖！”
易欢微微一笑，开口：“老先生说铭儿面相憨傻，夸他老实憨厚，说他没有慧根，亦指笨鸟先飞，至于眼缘，若不得眼缘，恐老先生连见一面也是不肯的。”
章忠正坐直了身子，说：“你倒是个聪明伶俐的。”
他盯着易欢，冷哼一声：“让我收他也不是不行，我有一个条件。”
易欢恭敬道：“章老先生但说无妨。”
“他每日来听学时，你得跟着一起。”
易欢讶异的望向他，犹豫道：“您学堂里多出我一个妇人来，还是下堂过的，会不会不太好？”
章忠正皱了皱眉，说：“你不是休夫了吗？算什么下堂，你若不答应，这小子我是不会收的，你也知道，你们易家这混小子恶名在外，谁知道他会在我授业时闹出什么事来？若无人在一旁看着，我可不放心，下人伴读这些我都信不过，既他如此听你的话，只有你在场，我才可安心。”
“既老先生不介意，那易欢就却之不恭了。”
章忠正摆了摆手，道：“行了，明日起卯时准时过来就可，若是迟了，便也不用来了。”
“是，老先生。”
易欢和易铭走后，晋渊从竹帘后走了出来。
章忠正说：“是个聪明的小娘。”
晋渊应道：“欢儿自然聪明。”
“不过。”章忠正话头一转，说：“倒也没看出有什么特别来，她不像是那种会打破固有格局的人，与你娘比差太远了。”
晋渊却笑了笑，说：“她还小，还未经历过什么事，我娘如她这般大的时候，不也天真烂漫？否则也不会被男人骗。”
章忠正道：“倒也是……”
“老师莫要小瞧她，她灵魂的模样，恐连你也看不透。”
章忠正还是头一回见他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评价。
他挑了挑眉，说：“只怕是某些人情人眼里出西施，不过你放心，既我答应了会教她，便不会有半点懈怠。”
“她日后不但会是中宫的主人，更会是这江山的另一个主人。”
章忠正一惊，问：“你打算做什么？”
晋渊不答。
章忠正说：“你该不会是皇位坐腻了，想把皇位让给一个女人吧？”
晋渊与他对视，眸光幽深，过了会，淡声说了句：“自然不是。”
“不是就好，可以理解你想开女科，但自古却绝无女皇的先例。”
“皇位女人未必坐不得，不过老师放心，我还没有离经叛道到那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