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要一碗阳春！”
“老规矩，不加葱，少放盐！”
老人肖丰产大踏步进入墨记面馆，扯着嗓子就嚷嚷道。
肖琼芳跟在肖丰产身后，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她爷爷这大嗓门...
这流畅的对话...
难道...肖丰产的病好了？
肖琼芳激动地拉住爷爷的手，道：“爷爷...您脑子清楚了，不糊涂了。”
“当然清楚了。”肖丰产看了一眼肖琼芳，皱起眉头道：“你是谁啊...别拽我，让外人看见像什么话！”
肖琼芳一时语塞。
看来，她的爷爷并没有奇迹般地痊愈...
毕竟像阿兹海默症这种现代医学束手无策的顽症，治愈概率极低极低...
由于某些机缘巧合治愈阿兹海默症的桥段，应该只存在于电视剧里。
不过不管怎么说，看来这普普通通的一家小面馆对于爷爷的表情还是有很大的积极作用，让他爷爷的思维都变得清明了不少。
想到这儿，肖琼芳打起精神，试探性地道：“爷爷，我是您的孙女啊...我是琼芳，您还记得吗？”
“琼芳啊...”肖丰产咂巴咂巴嘴，恰逢一桌食客离开，肖丰产一屁股坐在了空着的凳子上：“我咋不记得你我的乖孙女，你大学毕业了吧...找到好工作了么？”
“当然找到好工作了！”肖琼芳惊喜道：“我现在也有自己的厂子啦！”
她爷爷居然能记起来她了！
还记得她上过大学！
这让肖琼芳激动地眼眶都发红了。
此时，墨二爷也拿着个塑料红桶和抹布走来，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笑着道：“老爷子，一碗阳春面不要葱花是么？
“现在我们店里有组合套餐，五块钱一份，您看看要不要来一份...”
“来！”肖丰产一拍桌子大声道，这气势，还真有点儿当年做厂长的样子。
肖琼芳心中一动，拉了一把墨二爷，附耳道：“叔...您认识我爷爷吗？”
“我爷爷有老年痴呆，但是他似乎对您的店特别有感情...”
墨二爷一怔，随即多瞟了几眼肖丰产，最后摇摇头道：“姑娘，我还真不认识您家老爷子...这店是我爸爸传下来的，我爸爸已经去世了，我接手这店也不过一年...”
墨二爷接手墨记面馆的一年里，食客拢共就没几个，墨二爷自然记得门清儿，他并没有见过肖丰产老爷子。
至于墨记面馆生意火爆的时期，那时候墨二爷还小，即便当年见过肖丰产，到现在哪里还记得清模样。
“哦...”肖琼芳略带失望地点点头，随即伸出一根手指道：“叔，那我也要一碗阳春面组合套餐。”
这家墨记面馆让自己的爷爷触动这么大，肖琼芳自然也想尝尝这家阳春面的味道。
“得嘞，两份阳春面组合套餐！”
墨二爷将抹布往肩膀上一甩，提溜着红桶喜滋滋地去后厨了。
肖琼芳轻叹一口气，托起腮看着自己的爷爷，而此时肖丰产老爷子则激动地搓着手，仿佛很期待阳春面上桌一般...
按照医生的说法，如果肖丰产处于极为熟悉的记忆场景中，那么他年轻时的记忆可能被激活，从而让对他的情绪和认知能力都有较大的正面影响。
从这个理论出发，毫无疑问肖丰产对墨记面馆的印象是极其深刻的，在他还在棉纺厂上班时期肯定常来。
但是...
为啥墨记面馆能让肖丰产如此留恋，以至于阿兹海默症都不能把墨记面馆从肖丰产的记忆里完全抹除？
难道...
是因为阳春面做得太好吃？
又或者说，肖丰产和墨记面馆的老主人关系非常好？
肖琼芳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或许这个问题的谜底已经随着墨二爷的父亲去世永远无法解开了。
就在肖琼芳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墨二爷托着两个包浆了的木餐盘走了过来。
“两份阳春面组合套餐，慢用！”
墨二爷也不多停留，将套餐放在二人面前，随后转头招呼别的顾客去了。
“哦？”
肖琼芳眉毛一挑，鼻子轻轻动了动。
套餐一上桌，她的注意力就被田螺和腌萝卜完全吸引了。
这两碟精致的小菜虽然量不大，但是气味儿贼香，田螺麻辣味儿和腌萝卜甜辣味儿一个劲儿钻进她的鼻孔里，让肖琼芳都没忍住咽了口口水。
肖琼芳取过一个牙签儿，轻轻挑出来了螺肉...
“卧槽...”
“这田螺这么好吃呐？”
肖琼芳一个没忍住，差点儿脱口而出脏话。
当然了，这并不是肖琼芳素质低，而是这田螺给肖琼芳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
肖琼芳现在也是一位厂长，还未婚，平时要忙活厂里的大小事务，闲暇时间又要照顾自己的爷爷，根本没有心思享受美食。
甚至，肖琼芳一度认为享受美食就是在浪费生命，食物只要填饱肚子营养均衡就行了。
然而，这一颗小小螺肉，完全颠覆了肖琼芳的认知...
主要是这玩意儿太好吃了！
肖琼芳咽下螺肉，又吃了一口腌萝卜。
萝卜脆生甜辣，让肖琼芳的胃都狠狠抽动了一把，肖琼芳急忙抄起筷子，不顾形象地唏哩呼噜扒了一大口面。
和肖琼芳预想的一样，这碗阳春面确实平平无奇，但清淡口儿的阳春面和腌萝卜与麻辣田螺的余味相得益彰，组合起来让人觉得十分满足。
肖琼芳满意地长舒一口气，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爷爷。
此时，肖丰产也正拿着筷子“稀里哗啦”地扒面，然而他的那一份麻辣田螺和腌萝卜却是一口没动。
肖琼芳一怔，笑着提醒道：“爷爷...您尝尝田螺和萝卜...这两道小菜非常好吃！”
肖丰产的筷子稍稍一停，随后又快速地扒了起来：“不行，我得快点儿吃面...”
肖琼芳无奈地道：“爷爷，您老惦记那碗阳春面干什么啊...又没人跟您抢？”
正在此时，一位坐在店内靠里位置的老人吃完了阳春面，他拄着拐杖抱起播放着戏曲的收音机向外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他的目光落在了肖丰产的身上。
愣了好半晌，老人才震惊而又颤抖地道：“厂...厂长！”
“我以为您早就去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