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冷声的话语落了好久，一直到他以为不会再有回应时，他抬头看了宋颂一眼。
少女穿着那身亮红色的鱼尾裙，是整场晚宴中最亮眼的存在，好看得如同开得最鲜艳的玫瑰。
贺嘉敛下眼睑，心头一阵苦涩。
今天的她很美，但时至今日，他仍然觉得那天在花园里，她微红着脸低下头轻嗅蔷薇时，才是最好看的。
宋颂低下头，双手握住在一起，手指忍不住摩挲，声音很轻很轻，她说：“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她知道贺淮安可能不像表面那般光风霁月，也知道他为了现在的局面大概是做了很多事。
但她又做得了什么呢？
宋颂俯下身，脸贴在座椅的扶手上，安静得很。
就在贺嘉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少女粉唇轻动，没有转过身看他，柔柔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她说：“可是贺嘉，是你先不喜欢我的。”
那一瞬间，贺嘉只觉得头晕目眩，天昏地暗，他咬了咬牙，心里像是被人用千万根针扎一般，伤口密密麻麻的疼。
疼得他快无法呼吸，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贺嘉声音苦涩得很，他想要向她靠近，又害怕换来她厌恶的表情。
少年的手伸出，又迅速地收回，指尖都在颤抖。
他说：“宋颂……我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说出来的话却是苍白无力。
他想说是大哥骗了他，可他有什么证据？怪他心口不一，怪他不懂得珍惜，怪他技不如人，处处低人一头。
贺嘉声音抖得很，他努力想要克制情绪，却始终不得其法，只能一字一句道：“是我不好，是我不会说话。”
宋颂原本不想看他，但听他说话实在奇怪，忍不住转头瞥了一眼，就这一眼，让她怔了怔。
眉眼精致的少年此刻半跪在她的面前，睫毛不停地颤动着，眼角还带了些水光，原本清澈冷冽的双眼，红得要命。
贺嘉……哭了。
小姑娘一时间被这个信号惊到了。
那么骄傲不羁的少年，在她面前这么狼狈地哭了？
贺嘉见她的视线看过来，连忙偏开脸，本来是不想被她瞧见自己这么软弱的一面的。
但……
少年忽然发现，面前的少女心软了，而且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脸。
贺嘉的情绪被压下去一些，大脑飞速转动。
他咬了咬唇，向少女靠近，高大的身躯也弯了下来。
骄傲的少年甘愿在她面前低下头颅。
于是乎，等到贺淮安回来时，便看见自己那个不成器被认为是毫无威慑力的弟弟，正躲在角落，跪在他未婚妻的腿间，做足了一副绿茶姿态，半哭不哭地求她原谅。
字字不提贺淮安这个大哥，却是句句在说他的坏话。
再说他的未婚妻。
此刻正被贺嘉独特的一面迷了眼睛，迷迷糊糊地任由他装可怜，还时不时地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贺淮安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就将贺嘉从地上提起来，一脚踢出主星。
但现在好歹是正式场合，不能失了脸面，贺淮安压下怒气，眉眼间全是阴沉的黑雾。
嘴角是扬起的，胸膛是气得发抖的。
“滚回你的房间。”男人跨步上前，轻而易举地将少女抱回怀中，随后眸光一转，声音冷得从冰窖中出来一般。
宋颂“啊”了一声，却也知道贺淮安此刻情绪不对劲，安安静静地当鹌鹑，时不时地探出脑袋看他的脸色。
贺嘉站起身，一点也看不出刚才悔恨可怜的模样，冷静地擦干眼角的水痕，不动声色地和贺淮安对视着。
“长本事了，会抢大哥女人了。”
贺嘉笑了：“就许大哥抢，不许弟弟争取？这还是大哥教我的道理。”
贺淮安眉眼一皱，刚想要释放精神力施压，就被一只小手扯了扯衣角，低头一看，小姑娘正指着中间的舞台：“要跳开场舞了……”
声音低低怯怯的，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贺淮安生气归生气，但也怪不到她头上，知道她其实是这个性子。说好听点叫乖巧懂事，实际上就是欺软怕硬，不会主动又不懂得拒绝。
不仅如此，还颜控得很。
别以为他不知道，每次他穿军装时，都能多引来几次她的注视。
知道他有些恼怒，宋颂抿了抿唇，又小心翼翼地摸摸他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错了……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回家，这两个字极大地取悦了男人怪异的独占欲。
他心情好了些，转身想要离开时又停住，下一秒，空气仿佛凝固，清脆的声响落在少年的脸上。
“贺嘉，这是大哥第一次打你。”
男人拥着身旁的少女，明明是平时的角度，却多了几分居高临下。
“你服不服？”贺淮安问。
贺嘉被打得头因为重力偏过去，他摸了摸嘴角，却笑了一下。
贺淮安和宋颂已经走了，但他却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久，随后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大哥，我服。”
“下次我一定偷偷的，不让你发现。”
……
音乐声缓慢响起，随后逐渐扩大。
宋颂被贺淮安搂在怀中，跟着男人的动作翩翩起舞。
“和贺嘉聊得很开心？”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少女知道，迟来的审判要开始了。
宋颂粉唇微张，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想到了常用的方法——装傻。
“嗯？你说什么，我没听见。”她以为自己装得特别好，不过确实看着挺无辜的。
贺淮安嗤笑一声，难得的表情放松了些。
原以为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一天，却没想到开场舞进行到一半，宋颂就隐隐察觉到不对劲。
她方才头就有些晕晕乎乎的，但以为是被贺嘉的模样迷了眼，没发现什么怪异的地方。
此刻她眼睛逐渐迷离，望着贺淮安那一截露出来的脖颈，一时间只觉得口干舌燥。
“贺淮安……我……”少女红了眼睛，慌乱地喊他名字，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声。
贺淮安也感觉到了不对。
手中的触感越发滚烫，仿佛要烧起来。
原本平静无波的空气中，似乎多了一道味道。
甜腻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