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陆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常朝云道:“是一块通体润白的玉璧,就叫烛阴璧。”

左仪忙问:“那法器当真是烛阴璧(笔者注:烛阴指烛龙,出自《山海经.大荒北经》,人面蛇身)?”

“这还有假?当年这位仙姑身受重伤,为我大哥所救。为了避开敌人,她便在这赤兔峰底开出灵蛇堡,又辟下此蛇瀑幡阵,藏身蛇瀑中心,勤修苦练。不料她那位敌人修为精深,竟以千里传音之法破了烛阴玉瀑的法障,日日夜夜以玄音扰其心神。仙姑几次险些走火入魔,不得已方才离开赤兔峰,遁向东面。我听大哥说,自那以后灵蛇堡便没了主人,他索性将其霸占,修炼了数年。后来我师叔又发现了灵蛇堡,算出其妙用颇丰,便将其霸占。待我师父栖身此处,已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后来我大哥投奔睿亲王,又帮睿亲王牵线搭桥,与白泽观的仙道结盟,他们便在王府和我们常府布下玄天金罗阵。你们是仙家弟子,自然知道那玄天金罗阵有一道阴亏阳损的关门,立于兑卦。将此关门通联烛阴玉瀑,入阵被缚者由此关出阵,便会困在蛇瀑之中,为法障禁制,永世不得逃脱了。”

“看来那位仙姑果真是狄樱了。烛阴璧出自丹霞山通幽谷,相传为女娲眼泪所化,是仙界坤卦的无上法宝,与乾卦至宝鸠尤神剑,素有双圣之名。难怪这蛇瀑在灵蛇堡内立百年而不倒。”顾乘风言毕,行慈尊印,化出天罡猎月檠,再以七宝骞林指诀将其炼作一捧甘泉。朝那甘泉轻轻一吹,只见那泉水牵出三股水柱,在七人四周围成液茧,顾乘风对众人道:“大家凝神调息,莫要乱动。”遂改施玄武指诀。但见他面泛紫霞,七人周围的液茧随之青光频闪,这便带着他们朝蛇瀑冲去。

苏荣原以为蛇瀑内暗无天日,待那液茧冲入蛇瀑才发现蛇体各个荧光熠熠,有青有黄,全裹紧液茧,仿佛刻在茧壁上似的。由茧内朝外看,那一条条蛇体彼此纠缠,过于密集,竟不似蛇群,更像迎光的水波了。蛇头互不相让,都朝茧内挤着,将内壁挤出或大或小的包块。冰冷的蛇眼、尖利的蛇牙在那包块之下费力地蠕动着,令苏荣不安的,并非蛇眼和蛇牙,却是这群蛇蠕动的费力劲儿,好像再多加一份力道,蛇群便要破茧而入。当她意识到鹿连城握紧她右手时,二人手心贴合的地方已然湿透了。她抬眼瞥着鹿连城,目光里本来是七分恐惧三分羞涩,这一眼过后,恐惧退了两分,让给不安了。鹿连城温和地笑着,苏荣忙抽回右手,扭头、眨眼、不知所措。待众人穿过蛇瀑,来到中心的空穴,苏荣忙绕到左仪身旁,生怕旁人看出些许端倪。

空穴里亮得反常,头顶是一团五彩云,各色光线由云中泻下,抬头去看,竟有些炫目。云朵翻滚不息,却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就连云团深处的五彩光源也并无规律可循。云团下浮着奇异的花草,茎干和叶子神似水母,枝端的花朵都呈莲花状,花心洁白,花瓣透亮如冰,共十八片,叫云中五彩光一照,各处花朵随即显出不同色彩。

地上全是绿藤和浑身长刺的灌木,藤蔓矮的不足三尺,高大些的足有两三丈,灌木形态相近,果实猩红,拳头大小。藤蔓的叶子初看并无异样,众人走近些,叶子便扭转蠕动,延出尺余,抻出脑袋和信子,成为毒蛇。灌木也随众人靠近,有了微妙的变化,尖刺摇头晃脑,抽出半尺长的灰白细丝,悬在半空,盲目地探索着。

常朝云道:“这烛阴玉瀑之内遍布奇花毒草,万不可伸手去碰。”

“真想不到,蛇瀑后头还有如此稀奇的一片天地。”左仪四下看着,对顾乘风小声说,“那位狄樱前辈想来修为了得,才能创出这般阵法来。”

付晚香道:“我原以为父亲的阵法已经叹为观止。不想在这地方,还有这等瑰丽奇绝的阵法。”

顾乘风问常朝云:“这中心的空穴虽大,却是一览无遗的。你说玄天金罗阵所困之人都被纳在此处,怎不见人影?”

常朝云抿嘴一笑,双手施剑指诀,腾空,抡臂画出两面金轮,再翻身倒立,双掌推动金轮。只见两面金轮疾速下坠,触及藤蔓、灌木,即刻碎裂,化作金色齑粉,散向四面八方。说来也奇,灌木尖刺上探出的纤丝一碰那齑粉,登时伸展开去,仿佛万千蜘丝,纠盘结网。与此同时,灌木上的猩红果实迅速膨大,果脐处奓开七条细纹,随后细纹加深,果实裂作七瓣,呈一丈见方,完全裂开便可见果实中心有一面蛛网。这空穴内绽开百余果实,小半果实内缚着活人或尚且完整的尸身,余下的全成了白骨。

顾乘风放眼一望,在这层叠的灰白丝网、猩红果实和那嶙峋的森森白骨中,隐约看到一种类似于命运的东西,仿佛世间万物从无到有、由生至死的历程,近乎刻板地重复、演化。付晚香望着猩红果实中央的白骨,突然生出惆怅,惆怅之情还未及排解,心头又被凉意塞满了。方才常朝云说,付千钧巴不得付晚香死去,付晚香嘴上说不信,心里却信了七分。实际上,就算常朝云不说,付晚香自己也知道,在父亲眼里,她的性命是毫无价值的。明知自欺欺人,还要在自欺欺人中聊以自慰,就算可笑了些,对付晚香而言,也是人生必备的良药。再说一想到付千钧同自己父女一场,他竟如此冷血,付晚香便多少有些不解。而正是这不解,为她留了一丝希望,似乎父亲的一切举动都有更为合理的解释,所谓“冷血”,不过是种种误会罢了。她厌恶常朝云,不是因为常朝云说了付千钧的坏话,而是因为常朝云非要扯破付晚香对于父亲最后一点美好的想象,纵然这想象漏洞百出,常朝云也没有半分品评的资格。

最先发现叶琮的是鹿连城。叶琮被丝网缚在一颗猩红果实的正中央,双腿岔开,双臂伸直束在头顶,神情颇为恍惚。鹿连城纵身一跃,向叶琮飞去,双手触及缚他的毒丝,登时叫丝线上的寒气伤及掌心和手臂筋骨,又原道返回了。

常朝云大笑道:“我师父的百邪千丝索岂是尔等可破的?”

“百邪千丝索——”顾乘风道,“难道你是天魔的弟子?”

“天魔不收凡人为徒,我是拜在醉仙姑门下的。”

顾乘风叹道:“难怪了。那醉仙姑修为卓绝,在仙魔二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魔界修行不比我们仙家,有得天独厚之优势,千年魔道往往不及三五百年仙家修行。你道行两百余年,虽法力略有不足,修为竟如此了得。可见醉仙姑法门修行之深,授法传业之精。”

柳浊清问:“师兄可与那醉仙姑斗过法?”

顾乘风摇头道:“醉仙姑性情孤僻乖张,除了天魔本尊,她很少与其他魔道中人来往。听师叔说,她虽魔功盖世,却从不轻易害人,对我们正道还算客气。我十多年前见过她一回,那次我是随师父、师叔一道下山的,她非但没有与我们作对,还教我们避开了阴魔、妖魔设在五台山的一处陷阱。”

柳浊清道:“如此说来,这醉仙姑倒也不坏。”

常朝云哼着鼻子,忽然足尖一蹬,化作赤影,蹿到叶琮跟前,以七绝咒于双掌炼出两朵金灿灿的兰花。兰花脱掌,常朝云再送出两道雷火扞天符,魔符一触兰花,那兰花登时化作金烟。常朝云蓄力推出一掌,金烟扑向叶琮,缚他的蛛丝顷刻间为那金烟所融。

鹿连城见状,化身剑气,朝叶琮飞去。常朝云眼疾手快,左臂划出金轮数面,阻挡鹿连城,右手就势弹出一枚青珠,将叶琮肉身纳入其中。鹿连城左右开弓,避闪金轮,同时双手行三山指诀,由商阳、少泽穴射冥火神钉,以攻常朝云。

常朝云翻身躲开四枚神钉,道:“冥火神钉。你修的是玄鹤宫法门?”

“我修的什么法门,与你何干?”

“这么说,你当真是玄鹤宫弟子?”

鹿连城再射数枚神钉,笑道:“莫非你同玄鹤宫有什么过节?”

常朝云以掌气挡开神钉,收青珠于印堂,道:“你若不是玄鹤宫弟子,我又凭什么告诉你?”

鹿连城见常朝云收了叶琮,折回地上;常朝云随之凝元泄气,也落了地。苏荣方才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鹿连城平安落地,这才好受了些。顾乘风关切鹿连城,见他无恙,对常朝云说:“你收了叶公子,究竟意欲何为?”

常朝云道:“我们有言在先,我帮你们救人,你们帮我破解龙葵血符,难道你忘了?”

“我们在你的地界,你这妖女休想耍什么花招。”言毕,苏荣对顾乘风道,“师兄,你切莫中了这妖女的奸计。现下我们若帮她破了血符,她定要将我们困在此地。”

常朝云冷笑道:“我是妖女不假,你们也大可不必时时刻刻端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你们要跟我讨价还价,我可没有闲功夫。我师父在这蛇瀑内布了八道毒瘴,我当真要困死你们,易如反掌。便是你们侥幸逃出蛇瀑,你们以为这灵蛇堡是你们想走便走的吗?”讲到此处,常朝云由左掌化出一封信,攥在手中轻摇着,又说:“现下你们助我破解信笺上的血符,我便交出叶琮,带你们出去。你们若与我讨价还价,休怪我不客气。”

顾乘风刚要开口,忽觉脚下一震,随即听到一串巨响,由地下传来。常朝云也面露诧色,以灵光护体,四下搜寻可疑之物。那震颤连绵不绝,持续了半盏茶功夫,终于停下。巨响也戛然而止,留下空乏无边的静谧。接下来,十余股气氲徐徐升腾,由四面八方聚到空穴正中,显出一张长宽数丈的人脸,只是这人脸空有一副疏松的轮廓,似乎一阵微风拂过便有消弭之险。

付晚香凑在顾乘风耳边,道:“这是什么妖法?”

顾乘风抽着鼻子嗅了又嗅,答道:“并无邪浊之气,恐怕有仙家高人在此。”

常朝云凝元泄气,对那人脸说:“今日是我与这些人的私事,同师父她老人家并无关系。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那人脸咧嘴,哈哈大笑,不紧不慢地说:“玄鹤宫的事便是我的事。你的私事我自不会管,不过我提醒你,若你胆敢伤玄鹤宫弟子分毫,你师父醉仙姑绝不会饶你的。”

“你莫拿师父来唬我。”

顾乘风拱手问那人脸:“不知阁下与玄鹤宫究竟有何关系?”

那人脸反问:“你是玄鹤宫弟子?”

顾乘风摇头,那人脸又问:“那么方才使出冥火神钉的是谁?”

鹿连城道:“正是在下。”

“你是玄鹤宫弟子?”

鹿连城同顾乘风对视一眼,拱手答道:“我虽修习玄鹤宫法门,却未拜玄鹤宫道长为师。我这身仙门法术,是得我岳母所授,她师父正是玄鹤宫天玑道长。”

那人脸长叹一声,道:“我被困在这烛阴玉瀑中,也不知多少年月了。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太师公呢。”

常朝云讪笑道:“你早被逐出师门,何苦再同人家攀这等关系?”

顾乘风忽然想起,玄凰圣君是被紫云老祖赶出丹霞山的,遂问:“不知这位前辈可知一位散仙,法号玄凰圣君的?”

“玄凰圣君?”那人脸问,“莫不是星辰子?”

顾乘风道:“正是这位老前辈。”

“此人是我师兄。”言毕,这气氲凝合而成的人脸骤然四散,纷纷向付晚香涌来,再汇成一条气带,绕付晚香飞了十余圈,归于原位,显出人脸,问付晚香:“这位姑娘体内的太华伏魔珠和五麝神鼎,不知从何而来?”

付晚香道:“太华伏魔珠是我母亲传于我的。至于五麝神鼎,那便说来话长了。”

“你母亲又是何人?”

“她是玄凰圣君弟子。圣君飞升太乙金仙前,便将太华伏魔珠传于我母亲了。”

那人脸轻叹着,却比先前那声叹息少了三分惆怅,多了五分欣慰。这气氲幻化的人脸究竟是何身份,顾乘风一行,是无人确知的,便是常朝云,作为醉仙姑的弟子,也仅仅知道这人脸是一位玄鹤宫道人元神所化,为何此人肉身尽灭,为何他元神为醉仙姑所俘,醉仙姑又为何费尽心思保他元神不灭,常朝云不知,也绝不敢多问一句。

说起来,这位玄鹤宫道人曾是紫云老祖最喜欢的弟子,名叫长孙齐,法号追云子。他自幼生得俊俏,在彼时仙界弟子中,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加之他身姿潇洒,才情横溢,便难怪醉仙姑这魔界女子对他也动了真情。

同醉仙姑初次相见,追云子早忘了,醉仙姑却记得清楚。那会子仙魔两界还势均力敌,十个护法明王在兕虎神君的庇佑下各据一方,天魔霸着大明山,毗邻丹霞。其时,灵虚子尚未拜天魔为师,醉仙姑则初得人形,还是一副少女模样。

大明山附近有一片竹园,园中有一方温潭,得名虎潭,乃当年女娲补天之时滴下的鲜血所化,天魔和醉仙姑修炼之余,常入温潭去寒消浊。这虎潭虽比不得仙山中的神池灵泉,论祛除寒毒之效,却并不逊色几多。

那天醉仙姑练完魔功,只身去温潭沐浴,以祛寒毒。才将脱去衣衫,浸身池中,醉仙姑忽闻异响,循声看去,只见竹枝瑟瑟,似有奇风来袭。她大喝一声“是谁”,那竹林深处旋即探出一道紫红剑气。剑气冲出竹林,在虎潭边现出真身。其人一袭紫衣,身姿伟岸,玉面乌发,平眉悬鼻,一双长眼炯炯有神,两片丹唇漉漉多情。醉仙姑本来怒火中烧,单这一眼竟火气全无了。

追云子右臂一抻,由劳宫穴化出劈雷剑,剑尖指向醉仙姑,道:“你这妖孽,今日遇了我,便是你的死期。”

醉仙姑将湿答答的头发拢至颈后,道:“我一个弱质女流,你要杀我还不是易如反掌。”

“你一身浊煞之气,还说自己是弱质女流。”追云子哼着鼻子,道,“我猜你在大明山修行,是或不是?”

“我在哪里修行又有什么分别?你既然决计杀我,那便干脆利索些,给我个痛快,也算你仁义了。”

追云子抬肘举剑,左手行剑指诀,将一缕朱红剑气由剑尖引出,刺向醉仙姑。醉仙姑以为追云子当真要取她性命,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却听剑气过耳,裁断一撮头发,才睁眼,便看见那撮头发卷在剑气中,朝追云子左手飞去。

追云子握着醉仙姑的头发,轻轻一簸,道:“今日我且留你一命,来日若叫我见你作恶,我这把劈雷剑斩断的可不止是你的头发了。”言毕,他朝醉仙姑撇嘴一笑,人剑合一,化归紫气,直冲云霄而去。

他这一笑,便是阳春三月的晴日也要黯淡两分。醉仙姑双目发直,抬头凝望追云子遁飞的方向,在那蓝天白云的分界处细细寻觅,好似一块寒冰,融在烈日下,越发卑微,越发渺小。她感到一阵乱风掏空了自己的心,托住她四肢的,是一丝界乎陌生与熟悉的快意,又像受了鼓舞,又像受了打击,又像舔了蜜糖,又像灌了苦酒。这迷乱的一刻才刚过去,她便头晕目眩起来,好像憋了一口长气,濒临窒息,喘得发慌。再闭目凝神,追云子那一笑偏又浮上脑海。他唇上的纹路、嘴角边铁青的胡渣,人中处略微发亮的起伏一再重复,一再强调,由细节蔓延至整体,再由整体微缩至细节,洋洋洒洒铺开,顷刻间将她的心填得满满当当。

醉仙姑无从知晓,追云子这一笑,将成为她一生的羁绊。后来她在人间奔走,看惯了凡尘俗世的悲欢,又忍不住庆幸于这羁绊的存在。在常朝云面前,醉仙姑素来寡言少语,只有一回,醉仙姑授她一道自创的法门,常朝云久久不得要领,醉仙姑训了她几句,遂飞天百尺,化出一条软鞭,垂直下坠,狠狠抽在常朝云身上,喝道:“凝元于心,运气于臂。你真元未凝,自然气行不顺。”旋即化身青影,游在几棵乔木间,又道:“血魄冲顶,五脉齐通。你三脉未通,血魄淤于廉泉、风门,长此以往,终有心脉折损之险。”

话音刚落,醉仙姑现形于常朝云身前,继续说:“练我这道绝情瘴,单单心如止水是不够的。调元之势若无杀气,真元不得内丹炼化,便不足以固穴通脉,瘴气自然放不出来。”

“可是既已心如止水,如何还能有杀气?弟子实在不明白。”

“谁告诉你心如止水便要摒除杀气?你并不知,为师这道法门,是因何而创的。”言毕,醉仙姑望着悬在山头的弯月,连连叹息。

她这怅然若失的模样,常朝云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见。常朝云一直以为醉仙姑铁石心肠,是个放下情爱欲念的魔女,其时她并不知醉仙姑的酒葫芦里还收着追云子的元神,她也不会想到,七百年前玄鹤宫两名弟子被紫云老祖逐出师门,竟与醉仙姑有关。

那件事的起因,要从醉仙姑和追云子的第二次相会谈起。是个春雨蒙蒙的日子,稀疏的小雨下下停停,尽管持续了一两日,地上却未尽湿。醉仙姑练罢魔功,又到那温潭中沐浴。每次来这温潭,她都不知动了怎样的歪心思,时时企盼着,总觉得追云子会再次出现。失望一次次光临,捱到下回,又变成了崭新的希望,化在潭水中,流在她白皙纤长的手指间。于是沐浴祛寒的时间一再延长,起初才两刻,后来变成半个时辰,再后来终于接近一个时辰了。这还不够,她又备了好酒,沐浴完毕便栖在一旁的竹枝上,一面喝酒一面盼着追云子。当真等到他,醉仙姑又不禁脸红起来,甚至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自己是妖,对方是道。

同上回一样,追云子匆匆而来。不同的是他一身樵夫打扮,戴了一顶斗笠,手上捏了一朵石榴花。醉仙姑转过身去,垂着脸,等他开口说话。才等了一小会儿,她便没了耐心,对追云子说:“三十年不见,道侠别来无恙。”

追云子厉声问:“这三十多年来,你可害过人?”

醉仙姑不曾想追云子如此开门见山,莞尔一笑,兜着一捧水,合在胸前,道:“我在天魔门下,岂有不杀人的道理?”

追云子不动声色间摘下斗笠,掷向醉仙姑。醉仙姑以掌力挡了两下,终究被那斗笠抵住咽喉,动弹不得了。她盯着追云子,低声问道:“你方才多使一分罡气我便死了。为何要手下留情?”

“我并非手下留情。只是想你寄人篱下,纵然害人性命,定有不得已的苦衷。”追云子言及此处,犹豫片刻,继续说,“我看你道行匪浅,何不脱离魔道,皈依我们仙门正道?”

醉仙姑冷笑道:“你是仙山弟子,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妖怪的难处。举凡深山幽谷、雾障浓重之地,狐鼠雉鸠为浊邪阴炁滋养,总有灵体得成的。可是光有灵体却不足以修得人身,还需尽吸日月华精,遍寻奇果异花。机缘好的,数百年可脱原形,时运不佳的,千年之久也未必能得偿所愿。个中艰辛,非我族不可想象。我本是五台山上一只鸟雀,苦修两百余年始得人面。后来偶得天魔栽培,前后不过三百年,我便雀体得脱。你且告诉我,天魔于我有恩,便是他无恶不作,我又怎可背弃于他?”

追云子听罢,对醉仙姑倒生出几分敬意来了。他行五品莲花印,由指中弹出几缕金丝,飞向抵住醉仙姑的斗笠,施了一分力道。醉仙姑咽喉生痛,哑口哼了一哼。追云子抿嘴笑道:“我并不想取你性命,你若想活命,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即可。”

醉仙姑嗓子发颤,反问他:“什么事?”

“你助我布个圈套,囚住天魔,我便饶你。”

醉仙姑毫不犹豫,道:“你要抓天魔,自然有你正道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答应你,也有我的理由。既然身为魔道中人,便该维护魔道。试问你们仙家正派,又如何处置欺师灭祖之徒呢?”

追云子道:我们仙家弟子乃匡扶正义之辈,欺师灭祖、背信弃义自然该诛。你们魔界荼毒生灵,你助我灭天魔,实在是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之举。怎可与仙家弟子欺师灭祖之举相提并论?”

醉仙姑轻轻一笑,说:“你在仙界,这是你的命,我在魔界,这也是我的命。命该如此,又说什么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你要杀我便杀,我能死在侠士手下,也能死而无憾了。”

追云子听罢,行七宝骞林指诀,只见施于斗笠的几缕金丝微微一震,斗笠便飞回追云子手中,现出劈雷剑真身。醉仙姑垂脸,睨着追云子,问:“你若放了我,便不担心我再替天魔害人?”

追云子道:“天魔大弟子为我们仙家所灭,他便收了你和灵虚子为徒。我杀了你,天魔还有灵虚子替他卖命。便是杀了灵虚子,他日天魔要纳个为他害人的小妖又不是什么难事。我不杀你,是念在你虽为邪魔,却不失忠义之情。”

醉仙姑还要言语,追云子打袖中摸出红艳艳的石榴花,又道:“方才我在山谷中发现几株石榴,虽过了花期,却独见这一朵仍开得娇艳。想来,花也如人,开在山中寂寞,叫我看见也算得缘分。”

言毕,追云子将石榴花掷向醉仙姑,这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尽管如此,快感却鲜活而勃发,自醉仙姑颈部的压痕流向她手中的石榴花,终于扩散至全身。她望着追云子消隐的方位,右手拈着花蒂,凑向鼻子,左手情不自禁扬出水面,在脖颈上摩挲那略略发痒的痕迹。

此后好几天,每想起追云子,她便伸手去摸脖子。脖子上的压痕自然早没了踪影,然而在这神经质的摩挲中,那熟悉的快感又变得陌生起来,好像一股洗不掉的鱼腥,顽固得令人作呕。

过了三五年,在远离大明山的一片桃林中,醉仙姑又见到了追云子,只是这一回,追云子是与重明观弟子董芾、陆知秋同行的。醉仙姑生怕三人嗅到自己身上的浊邪之气,远远地藏在一棵桃树的顶冠中。那桃树生得极高大,倚着顶冠,正巧可以眺到桃林边际,一窥三人的身影。她并无偷听三人谈话的初衷,一门心思全放在追云子身上,虽然以她当时的修为,三名仙家弟子的声音她是听得再清楚不过的。

追云子一袭青衣,束了个红玉冠,举手投足间俊逸非凡,醉仙姑看得面红耳赤,比之凡人少女并无二致。她未料两日后,还是在那温潭边,她又见到了追云子。跟前两次不同,追云子现身时,醉仙姑已然出浴,躺在一根压弯的竹枝上饮酒。二人隔了温潭,醉仙姑垂足坐起,面颊绯红,望着追云子,追云子目光凌厉,比前两回少了些温情。

先开口的是追云子,嗓子绵软,问道:“前几日你偷听我与重明观两位仙侠谈话,有何阴谋?”

西陆书屋推荐阅读:南宋缔造者穿成七零大佬的娇宠小辣妻大王叫我来巡山呀穿成校草后妈,创飞霸总全家82年的我穿书天灾:我在古代囤货逃荒魂穿农家苦丫头清穿:康熙九龙听到我心声后君诱臣妻?与夫和离后医妃HE了开局剑心通明,无敌在综漫世界末世医仙夜夜笙歌,总裁老公是毒药觉醒吧,元神女神兴趣使然的猎人今生有缘遇见你决斗都市,和珠泪妹妹打穿游戏王虞夭诸天从猿击术开始荒年,她囤满空间物资落草为寇变成少女欺诈师后骗了病娇怎么办古代种田开局:带着系统去逃荒穿书后我替妹嫁给了男配天正寻龙秘史农门长姐:带着空间去逃荒武皇疯批小师叔她五行缺德别动,我想抱你想当咸鱼的我被迫拯救六界媚孝子倾天下之离弃之不离穿到八零家属院:撩的兵王心尖颤撩了小狗要负责哦琴妃独尊苍穹昭昭凝香传大姐勇猛二姐萌,小妹要修仙快穿之卷事业,被追捕了!武墓传海贼:草帽团的妖精女王浮生度守在两个时空的约定修仙开局的我儿女成群星际:雌君他美又飒离婚后,司先生每天都在吃醋开局无期迷途:我局长要逆袭楚先生蓄谋已久女户吉祥重生九零分家后,我卖卤肉成富婆团宠三岁半,锦鲤奶包萌又甜青芜剑仙
西陆书屋搜藏榜:南宋缔造者穿成七零大佬的娇宠小辣妻大王叫我来巡山呀穿成校草后妈,创飞霸总全家82年的我穿书天灾:我在古代囤货逃荒魂穿农家苦丫头清穿:康熙九龙听到我心声后君诱臣妻?与夫和离后医妃HE了开局剑心通明,无敌在综漫世界末世医仙夜夜笙歌,总裁老公是毒药觉醒吧,元神女神兴趣使然的猎人今生有缘遇见你决斗都市,和珠泪妹妹打穿游戏王虞夭诸天从猿击术开始荒年,她囤满空间物资落草为寇变成少女欺诈师后骗了病娇怎么办古代种田开局:带着系统去逃荒穿书后我替妹嫁给了男配天正寻龙秘史农门长姐:带着空间去逃荒武皇疯批小师叔她五行缺德别动,我想抱你想当咸鱼的我被迫拯救六界媚孝子倾天下之离弃之不离穿到八零家属院:撩的兵王心尖颤撩了小狗要负责哦琴妃独尊苍穹昭昭凝香传大姐勇猛二姐萌,小妹要修仙快穿之卷事业,被追捕了!武墓传海贼:草帽团的妖精女王浮生度守在两个时空的约定修仙开局的我儿女成群星际:雌君他美又飒离婚后,司先生每天都在吃醋开局无期迷途:我局长要逆袭楚先生蓄谋已久女户吉祥重生九零分家后,我卖卤肉成富婆团宠三岁半,锦鲤奶包萌又甜青芜剑仙
西陆书屋最新小说:我的师傅慢半拍逃荒路上抢粮养娃穿越荒年:我靠助人为乐发家致富神豪打赏无限制,姐随心所欲快穿:从剧情路过穿越成修仙女配后转成路人甲穿成病弱小兰花,我被学霸娇养了好癫!顶流校草的小祖宗她杀疯了七零之炮灰女配要努力谢谢你惊艳了我的青春八零之我抢走了前夫的首富银色玫瑰典藏池野的爱在七月盛开拥有骑砍面板的我在权游国度乱杀穿越明末不用慌,跑去亮剑买机枪诡异世界,红警系统是什么鬼?精灵召唤?我要自己上!我竟成了被封印恶龙的夫人!原着与菜花蛇鬼灭之刃之冰之殇玄幻:我背负一座天机阁快穿:病人美人专宠悲惨反派天!谁家糊咖上来就亲疯批反派学渣重生:签订契约只为你绝世宠妃,王爷的专属宝贝精灵宝可梦:我能给精灵叠加特性蛊仙人,蛊蛊蛊蛊蛊蛊港综:从社团矮骡子到一代大佬蛇案和爷奶断亲后,荒年我顿顿吃肉小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开局成寡妇,肚里还揣个崽,疯了独有你的怀抱幽冥传说之轮回权杖清穿假千金,康熙后宫跪求我心声安陵容重生之:何处是心安从甄嬛传开始星铁模拟:我的剧本让全玩家破防巫界之死灵巫师天启之旅:陆康传奇海贼:皇级道具师,震惊世界超级巫师系统,给老子穿越四合院逃荒后背靠深山发家致富重生狂妃:狼王宠妻无度爱情公寓之我的高智商女友渣男想吃绝户,重生废了他!退婚后,她成了千亿总裁白月光读我心后,反派老公掀桌子不演了拒入万岁军,我打造王牌师快穿之猫眼男孩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