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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连城道:“我虽修为浅薄、法力低微,这点风浪还是经受得住的。”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周遭安定下来,赤蝶蓝鸟怡然蹁跹,紫絮黄花漫天飞旋。二人足下荧波涟涟,辨不出色泽,只将那赤蝶、蓝鸟、紫絮、黄花隐隐照映其中,扯成细纹碎屑,挤着、碰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才穿梭往复的金光化作九面铜镜,都一人来长、半人来宽,浮在半空,高低错落。再看天顶,却见银河横贯,星芒璀璨。

翁、鹿二人才回过神,却见一道电弧由远及近,正对二人劈来。翁绍泽道一声“当心”,这便抟身而起,飞冲数仞之高。鹿连城看准一面铜镜,飞扑上去,躲在铜镜后头,这才发现铜镜背面镌了五条一尺来长半寸来宽的横槽。他又飞向邻旁的铜镜,一面避闪电弧,一面顺次记录余下八面铜镜背后的横槽。

翁绍泽眼观天顶,再俯瞰身下的九面铜镜,道:“这铜镜呈九宫之态,我们头顶又布着星河,我想这八门阵,定与河图洛书有密切的关联。”

鹿连城躲开一束电弧,道:“不仅如此,这些铜镜背后各藏一数,上三各为九、零、一,中三为零、五、零,下三为一、零、二。”

翁绍泽俯冲下来,亲眼验过铜镜背后的横槽,喃喃道:“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以五居中。这铜镜背后所藏之九数,为何迥异于洛书之诀呢?”

鹿连城笑道:“翁兄,你且将这铜镜背后所藏之数每行都颠倒过来,再念一遍。”

翁绍泽默念一遍,恍然大悟道:“一百单九、五十、二百单一,合三百六十整,正是一个周天之数。”

“这便是吊诡之处。”鹿连城翻身转体,以铜镜反射电弧,道,“周天之数是由洛书九宫之列演算的,可见这铜镜的排位,与洛书数术息息相关。若以洛书推演周天之数的法子来计算方才曲波阵九宫之列,说不定就可以破解此阵了。”

翁绍泽道:“以左斜线划洛书九宫,则数分五列。中列三数为十一、七、三,得积二百三十一。下列二数借顶列单数,得三数,为四、十二、八,得积三百八十四。上列二数借底列单数,又得三数,为二、十、六,得积一百二十。三积相合,得数七百三十五。再以右斜线划九宫。六、七、八,积三百三十六;十、十二、十一,积一千三百二;二、四、三,得二十四。合一千六百八。两合数差之九百四十五。鹿兄弟,你看看这铜镜可否重新布置,使其背后三数合组,相加为九百四十五的?”

鹿连城眉头一皱,稍加思忖,这便飞天数丈。他化两股罡气凝于双掌,稍加拨弄,那罡气便顺势游走,企图移动铜镜,一连试了三次,铜镜却纹丝不动。鹿连城道:“恐怕这铜镜,只有你的燔天锤才可移辗了。”

翁绍泽应声飞腾,至鹿连城身侧,于右掌劳宫穴释出燔天锤,炼作一梭白辉,引向铜镜。鹿连城道:“宫五至兑,乾一替宫,艮坎互换,巽九代坤,离坤对调。”翁绍泽依鹿连城所言,驱驭燔天锤裹起铜镜,腾挪方位。于是铜镜之九宫,上三呈零、一、九,中三呈五、一、零,下三呈零、二、零。铜镜九宫新列才定,二人就看见一束电弧不偏不倚,打向上列坤位的铜镜,几经反弹,击遍九面铜镜,再从下列乾位铜镜反射而出,消逝在远方。

翁绍泽叹道:“自零而入,由零而出,无中生有,有归于无。这八门阵果真玄妙非凡。”他话音未落,铜镜已化作齑粉,散向四野。天顶的星空连同苍穹仿佛脆弱的锦帛,霎时间裂作碎条,被一团绿光取代。地面荧波之下钻出尖角,尖角之上又生尖刺,那尖刺质地又似岩石又似青铜,刺体彼此搭接,攀出灌木之形,须臾间已爬遍大地。

翁、鹿二人聚在一处,靠着背,各自警觉地打量着周边的异样。就在这时,地上尖刺忽然射向天空。鹿连城行五品莲花印,将一股至阴至烈的真元依五行之异分作五缕,自手印五指射出。五缕真元各化五条灵蛇,未触及尖刺,已口吐金焰,随即从头至尾窜起火苗,在半空翻腾、旋转,彼此交织,几成火网。翁绍泽不紧不慢,由膻中穴放出燔天锤,行玄武指诀,以一股纯阳真元将其打成百余碎块。那碎块皆化蝙蝠,争先恐后截住袭来的尖刺。

少顷,便由远方传来嗡鸣,似北风灌壑,悲戚非常。翁绍泽对鹿连城道:“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鹿连城行剑指诀,打通神庭穴,闭目倾听片刻,道:“声音的确有,但是并没有听到乐音。”

二人正议论着,天顶突然响起怪声,又像浪潮涌动,又像蛙鸣鼓噪。这声响闷在天顶绿光之中,渐次鲜明。不一会儿绿光后头便冲出万千胳膊,全撑开手指,挥个不住。那胳膊都是土黄色泽,手背略暗些,指甲盖里血迹斑斑。

鹿连城问:“这莫不是白泽观法门?”

翁绍泽答道:“我对白泽观法门知之甚少,不过此等法术,此前从未见白泽观弟子施用过。恐怕……”

翁绍泽话音未落,天顶的万千手臂已然消逝,几乎同时,由那绿光背后传出乐声。这乐声起初颇为悠扬,翁、鹿二人各化出一片莲花瓣儿栖身,打坐闭目凝思,聚精会神听音记谱。七般乐器各显妙趣,又因旋律交相辉映,彼此融合、博弈,喜中带忧,忧中透凄,好不精彩。然而悠扬之曲才要入题,却如流水遇了阻碍,陡增急促之感。七声错落有致,各呈追赶之势,乍听之,竟不晓是钟响追赶笛鸣,还是笙吟追赶筑击。

若只是旋律陡快也罢了,这乐声响了片刻,至高昂处却凭空多出些许箫音。翁绍泽睁开双眼,一面听音,一面分出神来,对鹿连城道:“鹿兄弟,箫声由我来听。”哪知这箫声入曲不过数声,又有琵琶声起。翁、鹿二人皆无余力分神,各自沉默,额头都沁出汗来。琵琶声才响,竽、铮、箜篌三声旋即合入此曲,一时间律波高涨,众声灿然;时而钟、磬合震,颇有地动山摇之势,时而铮、瑟齐鸣,又现风啸雨狂之感。

翁、鹿二人青筋暴起,不一会儿竟打耳、眼、鼻渗出鲜血,嘴角也起了白沫。眨眼功夫,二人耳、眼、鼻处鲜血已呈喷涌之态。

鹿连城到底修为浅薄,一口罡气失守,顿时血魄逆行,走火入魔。他大吼一声,朝天顶飞蹿而去。翁绍泽闻声,睁开双目,运气飞腾,喊一声“鹿兄弟”。追上鹿连城,他抓其左腿,下力一扯,封其膻中、神藏、印堂穴,令其昏睡,再收回燔天锤,一面闪避地面戳来的尖刺,一面拼尽全力在燔天锤中施五道冰火神雷符。

那燔天锤得了五道仙符,霎时间红光闪耀。翁绍泽大喝一声“表里虚寂,神道微深,破”,这便将燔天锤掷向地面。只听得轰隆巨响,燔天锤击出一团白光,把翁、鹿二人推出了百变奇音阵。翁绍泽同鹿连城一道直直摔向阵外三人。

苏荣眼尖,发现鹿连城叫那白光冲出阵法,心头一紧,不觉发出喉音。不言师太双掌齐挥,放出两朵莲花,将二人托住,使其轻落于地。随即由阵法里头传出讪笑,同时闪出三抹紫影,现出真身,是六蛟上君单云岐及两名护法弟子。

左仪略略打量六蛟上君,道:“你莫非不知,你伤的是玄鹤宫弟子?”

六蛟上君抿嘴笑着,上前几步,道:“我管他们是谁?胆敢闯我罄音谷,便是与我为敌。既然与我为敌,我便是杀了他们,也不过自卫。难道玄鹤宫的人还有脸要我赔命不成?”

苏荣半跪在鹿连城身边,以掌气探他脉息,对六蛟上君道:“你这罄音谷又算什么?我竟不知世上有如此大言不惭之人。”

六蛟上君定睛看向苏荣,道:“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丫头。那李冬寻领着钟鸣岛一班废物偷袭我罄音谷,我正纳闷,不知她目的何在,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你们三派到得如此齐整,定是为我祝寿而来的!”

不言师太道:“单云岐,何必装疯卖傻。我今日来罄音谷是要跟你算一笔旧账。你不要以为我被逐出师门,便同仙山断了联系。人间有句俗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到底出身仙家正室,稍使些手腕,要捣毁你这罄音谷,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六蛟上君笑道:“夏侯丹,你若有此等本领,竟可打三派搬来救兵,何必等到今时今日?我们互知底细,你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撑脸面的大话呐?你来我罄音谷的目的,我是再清楚不过的。你若知难而退,我便给你个体面,你也省得再折损弟子性命。若是你不知好歹,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六蛟上君说话的当口,李冬寻已领着四位钟鸣岛弟子飞至不言师太身后。罄音谷弟子二十余人紧跟着,将其退路堵死。

不言师太问一声:“怎么只剩你们几人?”

李冬寻道:“有三人死于瘴法,还有几个已为阵法所擒,现下生死不明。”

“学法不精,这也是她们命中注定。”不言师太说完,对六蛟上君道:“难得你肯露面,你闭关多年,想必有所收获,我今日便同你较量较量。”

“好,你若胜了我,我便放你们几人出谷。你若输了,便留下双臂双腿,供我炼制仙珠。”六蛟上君言毕,右掌一划,释出吞云杖,执杖飞身,冲向不言师太。不言师太轻哼一声,左手行三清指诀,化出一朵红莲花,将那莲花指向六蛟上君。只见红莲花瓣尽脱,都朝六蛟上君面门刺去。六蛟上君横执吞云杖,以剑指为轴,令吞云杖旋舞不息,化出源源不绝的罡气,试图掸开莲花瓣。不言师太见状,飞扑而上,右臂一挥,化出陆鸳剑,正对六蛟上君。

六蛟上君并不急于攻袭,单是拿足尖点地,转而飞向高处。不言师太未及转向,陆鸳剑自六蛟上君足下斜划而过,冲出五六丈,险些刺到六蛟上君的护法弟子。六蛟上君浮在半空,将那吞云杖抛向高处,行玄武指诀,由双目迸射一阴一阳、一寒一烈两股真元,直灌手印处。两股真元融于手印,炼出一串紫焰,裹住吞云杖,将其化作一团金粉。这金粉得六蛟上君驱驭,攻袭不言师太之际,不言师太正朝六蛟上君飞冲而来。李冬寻道一声“师太当心”,不言师太推出陆鸳剑,双手各行白鹤指诀,牵出两束银丝,眨眼功夫便织出一面幔帐。陆鸳剑直击六蛟上君,这幔帐则兜起三路袭来的金粉。

六蛟上君倒飞数丈,化出电光避开陆鸳剑,冷笑道:“难怪你敢与我一战,原来是存了心思要耍赖。”

不言师太对李冬寻、左仪、苏荣、翁绍泽喝道:“我同单云岐斗法,谁要你们从旁协助了?”

四人面面相觑,未做言语。不言师太则专心于运功施法,本来有攻有守,后来竟以攻为主,几无防御了。

李冬寻凑到左仪耳边,低声道:“不言师太恐怕要吃大亏,我们需时刻准备抽身。”

左仪回身打量那追来的一众人等,压着嗓门道:“若不言师太输了,凭我们几个,恐怕难得出去。”

经苏荣和翁绍泽运气调理,鹿连城好歹恢复了神智。他才看到苏荣,便问:“我们可成功破阵?”

苏荣道:“你也莫管这些了。方才你走火入魔,险些丢了性命,你还是先顾好自己要紧。”

翁绍泽道:“那最后一阵凭我们二人根本无从破解。看来这些年,六蛟上君一定多有钻研,才使这许多玄音彼此融合,互补长短,神威倍增。方才在阵内,若不是我拿九霄玲珑子庇护周身大穴,恐怕也如你这般走火入魔了。”

鹿连城道:“这六蛟上君在仙界并无多少名望,不曾想竟如此厉害,创出此等阵法。”

翁绍泽道:“我听师父说过,此人擅布奇门阵法,若非仙缘浅薄,本该有一番大作为才是。”

翁绍泽正说话,六蛟上君忽然抛出吞云杖,双掌灌以至阳至寒两股真元,缠着吞云杖,使其化作一根冰杖。说是冰杖,周身却蹿着绿幽幽的火焰,六蛟上君稍加驱驭,吞云杖便软如灵蛇,旋飞几个回合,以至头尾相连,构成一副冰圈。说来也怪,那冰杖一旦成了圈,原本蹿在身侧的火焰突然由圈心射出,力道之大难于算计,总之快比闪电,眨眼功夫便冲出十余丈外,击中山石,则如劈雷撼天,震得人胆颤心惊,若劈中树木,登时火光勃勃、焰彩叠峦。不言师太自知这火焰非同小可,放弃攻强守弱的策略,只拿陆鸳剑挥出紫红剑气,将其挫开。

六蛟上君见状,不禁大笑道:“丹妹,我这吞云大法威力不赖吧。”

不言师太道:“我还以为你叫冷面狐狸重创,伤了仙根呢。看来竟是我多心了。”

六蛟上君又行七宝骞林指诀,将一束至阴至烈的真元灌于吞云杖,说:“我就知道丹妹嘴巴不饶人,心里还是有我的。你我虽无夫妻之情,到底也结过盟,往日的交情我可未曾忘记哩。我本为你作了一支新曲,可惜你未入我百变奇音阵,不如我现下以画代曲,聊表心意。”话音未落,六蛟上君已改行北斗指诀,朝那吞云杖引两缕荧丝。方才吐焰的冰圈此刻寒烟蹿涌,呈七彩色泽,好不夺目。

不言师太双臂挥展,自掌心化出朵朵红莲,迎向寒烟。鹿连城对翁绍泽道:“难怪方才那断肠阵内乐响如此繁复。这六蛟上君实在不简单。”

苏荣道:“我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师父和师叔祖说过,要将音律化入阵法,只化三声之曲倒未见难处,然而乐声越是复杂,阵法越难稳定,既要阵法之变尽在掌握,又要乐曲繁复缤纷,其难度之大,是不可想象的。”

“不错。若论音律之道,这个六蛟上君恐怕还在我师父之上。”翁绍泽道,“以七律之曲入阵,已经难比登天。他竟又化入数门乐器之声响,普天之下,我想唯有我们玄鹤宫七位长辈齐心协力,方可破他的断肠阵了。”

鹿连城道:“可惜他终究仙缘浅薄,未得仙山滋养,防御之术精通至此,攻袭之法却不免破绽百出。”

左仪道:“六蛟上君破绽再多,师太终究是当局者迷的。就好比说他现下这吞云大法,既有些混元大法的影子,又有南冥燮血神功为纲要,表面上看,好像融了二法之优。实际上,两道法门的缺陷,这吞云大法一点也没避开。可惜不言师太身在其中,不像我们旁观,有的是功夫推敲琢磨。”

李冬寻道:“左师妹看得透彻。六蛟上君的吞云大法,妙在以他自炼的法器吞云杖淬化真元,以现法威,然而其败笔也在那吞云杖内。”

苏荣问:“此话怎讲?”

李冬寻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吞云杖本是一件水盛土虚的物件,六蛟上君的寒泉珠只是尽了些平衡之道,使其五行充盈,阴阳调和。方才他施法驱驭此宝,指诀变化乏善可陈,全仗着自身真元的孕化变通才有此等威力。只要想出法子,破了这吞云杖的五行均衡之势,他的吞云大法便不攻自破了。”

左仪接着说:“他这吞云大法若单由我们重明观的混元大法衍生而来,破绽只有两三处,他现下合了重明、白泽二派的法门,破绽不仅多,还更容易暴露了。毕竟不言师太出身我派正室,六蛟上君还需分些余力去遮掩混元大法中的罩门,才可确保不言师太不会歪打正着,意外破了他的法。如此,白泽观法门中那处破绽自然无暇顾及,要以此思路破法,岂不更加方便?”

左仪这番话虽压着嗓子,却清清楚楚钻进了六蛟上君耳中。他绕开两朵紫汽挥腾的红莲花,由掌心送出一束罡气。这罡气直奔左仪,苏荣眼疾手快,道一声“师姐当心”,忙行金轮如意指诀放出白龙剑,以御六蛟上君的罡气。

六蛟上君喝道:“你们仙山弟子竟是这般多嘴多舌之辈?”

苏荣道:“好歹师父教我们行事光明磊落。偷袭之事,我们可干不出来。”

六蛟上君冷笑一声,左手行三山指诀,由三指射出三道白光,朝不言师太攻去,说:“夏侯丹,你虽已被逐出师门,好歹算他们的长辈。这些仙山弟子行事光明磊落,今日却受你调唆,夜袭我罄音谷,若传出去了,岂不丢了仙山脸面。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莫要带坏人家才好哩。”

不言师太啐一口唾沫,道:“你这狗贼阴险狡诈,我若以君子之道对付你,那才是愚不可及呢。”

此后二人出手越发凶狠,无论进攻防御都多了几分急躁。六蛟上君原先占着上风,斗法僵持下去,他竟疲态暴露,多少有些力不从心了。他急于结束战斗,将内丹提至玉堂穴,行八卦指诀,内丹旋即脱体,冲至手印正中。内丹赤芒熠熠,先转紫蓝,后化金黄。六蛟上君闭目默念心咒,再睁双眼,便由其瞳仁迸射两股白光,聚向内丹。内丹登时彩辉四溢,各化毒蛇,围攻不言师太。

不言师太见状,收回陆鸳剑,展臂一挥,剑身顿隐,化归剑气,盘旋不息,所到之处,流火曳光,将围拢的毒蛇各斩作数段。不料断裂的蛇体又各生头尾,个头虽无变化,却周身泛乌,透出寒邪之气。不言师太为防吞云杖与这蛇阵合力攻击,炼出十枚风雷神珠,朝吞云杖排去。风雷神珠甫一出手,群蛇便围向不言师太,一个个裂首崩尾,炸作肉糜。不言师太忙召近陆鸳剑,左手行三清指诀,右手施剑指诀,将陆鸳剑化作一串紫电,遮蔽那毒蛇的血肉。

六蛟上君抿嘴窃笑,改行九色莲花印。其内丹登时隐没于手印,牵出九缕银丝,从他九指逸出。这银丝翻卷而行,打向陆鸳剑,变作九抹银灰色稀泥,糊在陆鸳剑化就的电火之上。不言师太改行威灵指诀,驱驭陆鸳剑化作一只火凤,抖去身上粘附的稀泥。就在这短暂的瞬间,六蛟上君吹出长长一声口哨,毒蛇黏糊糊的血肉仿佛得了号令,抓着机会,靠向不言师太。

不言师太疾施六合擎天伏魔瘴,却因元气不支,法门并未尽善,一时阴阳失合。那毒蛇的血肉分作两路,齐发攻势,几滴鲜血终于钻了不言师太瘴法的空子,由她肌肤侵入体内。不言师太正要运功逼出那血滴,怎料血滴受罡气抵御,竟在不言师太穴道中一一炸开。不言师太面色大变,随即拼尽全力,怒吼一声,以剑指诀封左右神藏穴,再行玄武指诀,由手印正中化出一撮金针,抛入口中。与此同时,陆鸳剑也化归剑形,自刃口切出百余青色游光,同那毒蛇的血肉彼此胶粘,聚作一体。

六蛟上君道:“丹妹,你中了我的灵蛇血咒,何必苦撑呢?”

不言师太未作应答,单是推出双掌,以混元大法中紫微伏魔剑的法门,将她方才吞下的金针加以淬炼,自掌心劳宫穴射出。霎时间金针恍若牛毛细雨,一股脑儿扎向六蛟上君,被他翻身躲过,又回转攻击。六蛟上君轻蔑笑道:“丹妹,你拿这玩意应付我,未免敷衍了。”

不言师太冷笑道:“你且仔细些,当心阴沟里翻船,叫人看了笑话。”说话的当口,她已将内丹引入百会穴,拿出九分法力,炼作血魄,再施落英神功,肉身一分为六,各行五品莲花印,各化六朵红莲花,袭击六蛟上君。六蛟上君以为这红莲花要近身,施法摧毁金针之余,分出三成法力,化六面气盾,以期阻挡红莲。哪知那红莲花受气盾阻碍,忽然花枝颤然,花瓣尽脱,同时发出阵阵乐响。花瓣彼此碰撞,又将乐响丰富数倍。

六蛟上君听出这乐响中藏了法力,忙封堵听宫穴。然而封罢穴道,他却顿时血魄上涌,真元凝于百会,一时间面色潮红,头疼难忍。此时他才知自己上了当,对地上众徒喊道:“罄音谷弟子听令,速闭迎香穴,莫叫她的红莲花近身!”

李冬寻听罢,道:“应该是红莲瘴。”这便摘下发簪,行南冥燮血神功,将其炼作金钟。这发簪非同寻常,原是丹霞山通幽谷中一块红通通的玉璋,唤作龙血,为仙炁精灵所化。男子收服此宝,它便化归宝剑,女子收服此宝,它便化归发簪。这龙血璋才化作金钟,登时法光迸射,将李冬寻五人皆护在当中。

不言师太大笑道:“单云岐呵单云岐,你何等聪明,竟聪明过了头,反害了自己。”

六蛟上君捂着脑门,道:“你莫要以为,凭你这区区红莲瘴便可赢我。”

不言师太道:“你若跪地求饶,岂不节省我许多力气?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去赢你?”言毕,不言师太推出一掌,再翻掌朝天,由五指射出五缕游丝,攻向六蛟上君。

鹿连城低声说:“不言师太这招果真厉害。”

苏荣道:“六蛟上君三百年道行,怎会连不言师太的瘴毒也辨不出来。”

翁绍泽道:“六蛟上君擅以音律入法,可正因如此,他对乐响难免过度紧张。不言师太方才略施小计,叫六蛟上君误以为花瓣碰撞而发的乐曲中大有文章。六蛟上君哪知道,这乐响只是个幌子,无非是叫他分神,影响其判断罢了。这莲花瘴气又无香味,只要他错行一步,中毒便不可避免。”

左仪叹道:“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六蛟上君的修为虽与他三百年道行未得匹配,运气行元却讲求章法,谨慎之余尽显智慧。他中不言师太的毒,属实是吃了太聪明谨慎的亏了。现下他们二人都中了毒,再斗下去,恐怕要两败俱伤的。”

左仪尚看出二人势均力敌,难分胜负,六蛟上君和不言师太更是心知肚明。二人所以不罢手,只是彼此绷着一根弦,都在等着对方示弱。然而又斗了半个时辰,双方三华皆现空乏之象,再多斗一刻,恐怕都不免折损仙根了。

就在这时,两名守谷的弟子遁光而来,对六蛟上君报讯道:“上君,谷外来了一群钟鸣岛弟子,叫嚷着,要上君交出不言师太。”

左仪见势,起身道:“六蛟上君,昨夜我们随师太闯谷,按说是我们理亏。不过你既未丢寒泉珠,便谈不上损失,何必斤斤计较呢?你与师太斗法,若有半点赢面,恐怕也不至于拖延至此刻了。本来这罄音谷是你的地盘,就算你输了,这许多弟子在此,也不会吃大亏。不过现下你与师太都已精疲力竭,三华所剩不多了,你们若继续斗下去,不出半个时辰,恐怕各自道行都要折损大半,仙根也要受损,纵然你赢了师太,又有什么好处?你当真取了师太四肢炼丹,与你的损失相比,哪里又值当了?你是聪明人,自然会算清这笔账。依我看,不如你们两位就此打住,可好?”

六蛟上君踯躅片刻,对不言师太道:“这妮子说得不无道理。夏侯丹,你我虽有些过节,到底算不得血海深仇,犯不着弄到你死我亡的地步。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以防斗至两败俱伤,叫别人知晓,趁机占去我们彭泽,真到那时,便追悔莫及了。”

不言师太问:“各退一步,你倒是说清楚,怎么个退法?”

“我知道你对当年的事依然耿耿于怀,我也承认,当年的确是我的错,不过你也莫要装作无辜,以为你自己是全无责任的。你只要答应我,从此以后再不惦记我的寒泉珠,我便放你们出去。”

不言师太鼻子一哼,道:“你方才明明说各退一步,怎么你只要我退一步,你自己退的一步我又怎么个退法?”

六蛟上君道:“我能放你出谷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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