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完今天这场戏,先让一切平稳进行,是他这个掌舵人必须的责任。
他不是没有宁为玉碎的决心,更不缺乏从头再来的勇气。
他在等,等一个真相。
虽然他已经断定始作俑者,毕竟涉及到了陆建明——他的老同学。
如果没有人帮忙,申虹洁自己是无法更改已经递交的标书的。
陆建明为什么要这么做?有没有拿好处?拿了多少?一旦进入司法程序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他到底涉及多深?在没有联系到陆建明之前,他不能贸然行动。
他不能不顾他的仕途。
陆建明陪孩子游学去了,一时联系不上。
那,只能牺牲林萍,那个他最爱的人,她是这场战争的祭品。
他等着一切真相大白再请求她的谅解。
他相信她会理解。
他和她的爱无人能够理解,也无人能够拆分。
他坚信。
方世钧站在二楼的落地玻璃前,拉开一片百叶窗,他目光如炬的注视着销售大厅。
他看着林萍忙碌的身影。
直到看着她拿着包走在夕阳金色的余晖里——林萍下班了。
“嘟”刚走出售楼处就接到杨小洋的电话,“萍萍,下班了吗?”
杨小洋在电话里欢快地说。
“刚下班小洋。有事吗?不急的话改天再聊。”
林萍实在没有精力再应付杨小洋。
“有事啊,江湖救急,我妈给我煲了这一锅的汤,我都喝成肥猪了,你来帮我分担点吧…”
杨小洋带着哭腔求林萍。
这一刹那,林萍就明白了杨小洋的良苦用心。
她不能让自己的事害得李友亮冲撞领导、小洋惦记。
“太好了,我这就过去,一天都没有吃好,去充点电。”
杨小洋没有想到林萍会回答的这么干脆。
她越表现出无所谓,越让人心里难受。
“太好了,终于找到帮手了,路上堵车你开慢点。”
杨小洋嘱咐林萍。
林萍到的时候杨小洋的宝宝已经睡了。
“做个孩子多好,无忧无虑。可真正的孩子是不知足的,等知足了再也没有无忧无虑了。”
这一晚,林萍就说了这一句感慨的话,一直在漫无边际的跟杨小洋浅聊。
她故作轻松的样子,样小洋不习惯,几次要开口,几次被打断。
林萍知道小洋突然叫她来喝汤的原因。
杨小洋也知道林萍不愿说出来的心情。
只是,这么好的朋友,怎么就看着你难过自己却无能为力呢?
“萍萍,咱俩喝点吧,亮子出差带回来的黄酒。”
说完俩人哈哈哈大笑。
“咱俩还要自相残杀是吗。”
记得在新华投资的时候,半年的扛盘期,他们自娱自乐,几乎每个周末都去胡吃海喝,所谓胡吃也就吃点花生毛豆麻辣烫,所谓海喝也不过是各地的各种口味的啤酒。
大家一起干杯还好,只要有一个人挑战她俩两人中的一个,另一个人一定出来站队。
“一定要在你俩其中一个人休假的时候把另一个人喝倒。”
梁栋狠狠的。
“我俩一定会一起休息的,不一起休息也不来喝酒…”
杨小洋得意的样子犹在眼前。
可已经人是物非了。
林萍几乎笑出了眼泪,“小洋我没事,相信我。”
林萍不记得自己怎么从小洋家出来的,不记得开车走的哪条路。
漫无目的又目标明确,直到路过第一次跟方世钧去的小酒馆。
日子过得太匆忙了,都忽略了沿途的风景。
这个就在自己家门口的小酒馆,几乎都忘了它的存在。
林萍把车停在地库,乘电梯到地面,信步走出小区,已是街灯通明。
林萍拉开小酒吧的门,“欢迎光临。”
老板头也不抬地说。
还是那个老板,还是那样的摆设,只是今天的林萍是孤身一人。
上次她和方世钧坐过的位置依旧。
这期间来来往往了多少人,有人喧闹有人落寂,每个人都是过客。
林萍在老位置坐下,她要了一瓶酒,服务员周到的配了一桶冰。
林萍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咳咳”火辣辣地呛出了眼泪。
林萍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这一次她慢慢抿了一口,缓和一下嗓子,没有用啊。
“咳咳”眼泪像决堤的闸门,顺着脸颊往下淌,汇聚在下巴,噼里啪啦往下落。
林萍不想被人看到,她干脆又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一瓶酒见底,她竟然没有一丝醉意,真是想醉都不容易啊。
这瓶酒的用途就是直接变成了眼泪,流出来,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林萍走到吧台,低着头买单。
她拎着包,晃晃悠悠的往家走,一轮皓月当空,夜晚凉风习习。
她第一次失去了目标,不知道人生的意义。
多讽刺啊。
她如今只剩下自嘲。
林萍打开家门,一屋子的寂静,一屋子的黑暗。
月光洒在窗台。
温柔又冷清。
她把包扔在沙发上,踉踉跄跄去厨房找上次给梁栋买的啤酒。
果然在冰箱旁边还剩下半箱。
把它们拖到阳台上。
盘腿席地而坐,“嘭”她拉开一个易拉罐,她就想看看喝多少能让自己不再这么清醒。
就着月光,合着寂静,林萍喝了一罐又一罐。
她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
“叮咚、叮咚”有人摁门铃。
她不管。
管他天塌地陷。
“咚咚咚”改为敲门。
让他敲去吧。
除了不时拿起地上的啤酒罐,沐浴在月光下的林萍,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看不出悲喜。
敲门的人敲累了,没有动静了。
你看,谁先动谁先输吧?
哈哈哈。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胸前。
又过了好久好久,不知道多久,门锁转动声。
“姐?”
林霞只看见了一屋子的黑暗…
她打了一晚上的电话。
小洋姐打电话给她让她晚上回来陪陪姐姐。
从那会儿起她就开始打姐姐的电话,开始她还一直打,后来隔一会儿打一次,她怕把她打没电了。
再后来方世钧给她打电话。
方世钧从李处那里要到了她的电话。
“她在那儿呢,你先回去吧。”已经冲进客厅的方世钧回身跟林霞说。
林霞哪会听他的,她快步走到姐姐跟前,扑通跪下来,一把抱住姐姐。
“姐,怎么了…到底怎么了…姐,你说话呀,你别这样折磨自己呀姐…”
林霞哭着晃动林萍。
方世钧一把拉起林霞,二话不说就把她拖到了门口。
“没事了,你放心吧。”
“哐嘡”就关上了门,把林霞关在了门外。
还有都没来得及进来的梁栋。
“应该给他们空间的,不论什么事,我们都不能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相信他俩…”
梁栋拉着林霞下楼。
方世钧回到林萍面前,他也席地而坐。
拿起旁边的啤酒,“嘭”给自己打开一罐。
“咚咚咚”他一口气就干了一罐。
再拿起一个,“嘭”再次打开。
“你走吧,我想跟你吵架,也不需要解释。”
林萍突然开口。
冷静地像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
“宝贝…”
方世钧看着她。
“嘘”,林萍把手指压在嘴唇,“你叫错人了。”
林萍的话像一把匕首,剜得方世钧心生疼。
“走吧,趁我还没有厌恶你之前。”
林萍踉跄着站起来。
要去打开户门。
方世钧也站起来,他一把抱住林萍,“宝贝,不要这样…”
“我还能怎样?你还要我怎样?”
林萍一把推开方世钧,像一头发疯的狮子,“方世钧,你要我怎么样?我还能怎样?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能在这里等你,我不敢打扰你,我设想了一万种你的难处…”
林萍的眼泪再一次像决堤的闸门,纷涌而下。
“可是你给我什么答案?”林萍用手背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她哭累了,大脑都要缺氧了,她不想哭了。
是眼泪不争气呀。
这个擦眼泪的动作再次勾起方世钧的怜悯,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御园会所,林萍跟他喝酒后用手背抹嘴的动作。
天真不做作,足以够他沉沦半生。
方世钧上前一步,再一次一把抱住林萍,歪头就去找她的唇。
“唔…唔…”
林萍拼命挣扎。
她使劲别开自己的脸,双手拼命往外推方世钧。
方世钧的力量她哪能推得开。
最终两片粉嫩的唇瓣还是被方世钧擒住。
只是她咬紧牙关,不让方世钧进来,她已不能再为他动情。
她既不愿意做他背后的女人,也不愿意做一只金丝雀。
方世钧的舌充满了力量,无孔不入地撬开林萍的牙关。
眼看着最后的阵地也要是失守,林萍银牙一绷,一口咬了下去。
“啊”方世钧吃疼出声。
一股血腥味瞬间蔓延整个口腔。
林萍趁机也摆脱了方世钧的钳制。
她后退一步、两步、三步,直到脚跟抵住沙发,退无可退。
“方世钧,你走吧,不要让我恨你。”
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滚落而下。
眼前是自己挚爱的人啊,自己可以为他粉身碎骨的人,如今自己却要一手撕了。
“宝贝,给我时间,求你。”
方世钧像一只受伤的雄狮咆哮。
他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一步。
“方世钧,一切都过去了,就当是一场梦吧,等你方便的时候通知我去办理离婚手续…”
说到这里,林萍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会绷不住,她早就放声大哭了。
她怕方世钧过来拥抱自己,她真的拒绝不了方世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