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去睡了，方世钧一个人坐在餐厅里。
李婶儿把饭菜也已经都收拾下去了。
方世钧一手扶着酒瓶一手拿着酒杯。
目光空洞的看着外面，他什么都没有想，又思绪万千。
突然他发现外面纷纷扬扬好像下起了雪。
他起身走到门外。
真的下雪了。
大片的雪花飘飘悠悠自上而下，落在方世钧的脸上、脖子里，凉凉的，那感觉很特殊。
方世钧仰着脸闭上眼睛，任凭雪花落在他浓密的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高挺的鼻梁上、镌刻的嘴唇上。
“这是最后一年，往后余生一定不会和你错过每一天。”
方世钧心里暗想。
第二天一早，林萍还没有起床，但是感觉今天的窗帘比往天亮多了。
“坏了，起晚了。”
林萍慌忙摸到床头柜上的手机。
刚7点。
她起床，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哇！下雪了。
窗外白茫茫一片，一片洁白的世界，如梦似幻。
要是今天不上班就好了，不上班就能带妹妹去逛公园。
燕城雪后公园的美，是其他城市绝对见不到的。
“再坚持两年，等尘埃落定，一定好好享受生活。”
林萍跟自己说。
她披着一件及膝的羊绒毛衣，去厨房做饭。
像往日一样，做好饭喊妹妹吃饭。
“下雪了姐。”
林霞大声欢呼。
“不过燕城的雪一定没有咱家的大。但是也很难得了。”
“想出去看燕城公园的雪景吗？你在市中心，我可以早下会儿班去找你。”
林萍小心地问妹妹。
姐妹俩都像是上了发条的小闹钟，纵有这样的美景，她们也断不能出去闲逛一天。
“早下会儿班”已经是最大的奢侈了。
“没事姐，下雪年年有，以后有的是机会看。”
林霞说完就低着头呼噜呼噜喝粥。
妹妹懂事的让人心疼。
“晓霞，真是难为你了，姐姐这边马上就要开盘了，等开完盘就会清闲一阵子，到时候再陪你玩。”
自从妹妹来，自己就休息了一天，还是带她去见杨小洋。
“没事的姐，踏实上班吧，日子还长着呢。”
以前是妹妹不懂事，现在太懂事了。
林萍跨过餐桌，伸手摸摸林霞的头。
下雪，林霞怕堵车，匆忙吃完就走了。
林萍收拾好，独自下楼去公车站。
她刚走到小区门口，一辆车在后面鸣笛。
意识告诉林萍这个喇叭是冲她鸣的。
她回头，一眼看到驾驶座里的关志杰。
关志杰放下车窗，一边挥手一边喊：
“上车。”
林萍没有听他的话，她站在车窗前，
“你这是干嘛去？才回来吗？”
“来接你上班。”
关志杰见林萍不上车，他干脆下来。
“回来两天了，今天来这边办事，正好送你上班。”
分明是刻意来送她上班。
谁会在早晨8点到达办事地点？
林萍看透不说透。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送我就不用了。我这公车习惯了，突然有人送还不习惯。”
林萍说的是实话。
“关于房子的事…”
关志杰单纯到有事瞒不住。
“对，关于房子的手续在家里，我现在不能回去拿，因为我上班要迟到。你看我是明天给你送过去，还是你来我这边取？”
林萍把态度说的很强硬，没有商量的余地。
“今天晚上吧，晚上我接你下班，咱们见面聊。”
关志杰没有说具体聊什么。
“好。我这几天下班晚，等能走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林萍说完就往公交车站走去。
林萍就想跟关志杰说清楚，然后把房屋手续还他。
关志杰没有再纠缠，也缓缓开车离去。
他是回来办事的，本来可他可别人办的事，他假公济私回来了。
今天下雪，客户不多。
因为下雪，倒是天黑的也晚。
等大家都走完，林萍先给林霞发了一个消息，让她回去自己吃饭，不用等她，她会晚回。
然后，又给关志杰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他自己随时可以走了。
关志杰回信，二十分钟。
关志杰一个下午都在售楼处附近转悠。
一边转悠一边等林萍。
过了一会儿，估计关志杰也该到了，林萍收拾好东西、拿着包走出售楼处。
她不想关志杰把车开到停车场，于是自己走到第一道大门前等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萍有做贼心虚的感觉，她怕被同事看到，更怕给方世钧知道。
她觉得方世钧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刚在大门口站一会儿，关志杰的车就到了。
林萍没等关志杰下车，她就拉开副驾座的门坐了上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聊聊吧。”
林萍说。
她不想去饭店了。
她要好好跟关志杰谈谈。
“好。”
关志杰也不说去哪里，开着车就走。
车子直奔市区。
这是一处用运动场馆展馆改造的主题商务餐厅，粗大的水泥柱，红砖勾勒的墙体，磨得发青的水泥地面，两层高的挑空。
林萍感叹自己一个做房地产的，见的世面还是太少。
林萍跟着关志杰一边走，一边环顾。
空旷、粗旷，又精致。
他们在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关志杰要了两杯咖啡，两份简餐。
室外红墙灰瓦映着白雪，室内温暖如春，雪白的桌布配着碧绿的盆景。
他们刚一坐定，林萍就开门见山地说：
“关志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房子我真不能接受，除非你按市场价，而市场价我又承受不起。你要是愿意，我继续租住，你要是不愿意我找好房子就搬走。”
林萍的话说的够坚决，够狠。
“林萍，你看看这个。”
关世杰从衣兜里掏出一份物业催款通知书。
林萍心想，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出于礼貌，她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
这是一份渭北市某写字楼的物业催交租金涵，限某公司15日之内结清所欠物业，否则，除了支付滞纳金之外，物业有权利随时没收该房间内的物品。
林萍看完，把这封催交涵放在桌子上，抬眼看着关志杰。
“这个房子是我租的，这间公司我有一半的股份。项目前期投入太多，我们没有经验，都没有想到。现在我和我的合伙人要筹备后续资金。你知道，我没有产业，也就几套房子，只能出卖房产。”
这时候咖啡上来。
关志杰喝了一口接着说道：
“你买这套房子是对我的帮助，我需要这笔资金。”
林萍看着关志杰不像说谎的样子。
“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林萍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竟然觉得惭愧。
钱呐，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刀。
“你不是说你可以拿出首付的吗？这套房子的首付款要100多万，如果你能一次性给我，就够我解燃眉之急的了。”
关志杰急切地说。
“一百多万的首付是合同价，现在市值绝对不是这个价格。如果按照合同价，你放到市场上全款都有人要，你干嘛非得卖给我？我只能付你一个首付。”
林萍说。
“我舍不得。”
关志杰的情绪有点深情。
“这套房子我选择的是最优装修方案，就是想将来给自己留一个落脚的地方，现在我需要资金周转，可是，我不想像商品一样把它处理掉，刚好你需要，给你我放心，我还能回来看看。”
“我以后能再进去看看吧？”
关志杰笑起来像个天真的孩子。
“当然可以。”
林萍豪爽地说。
“你接受了？”
关志杰不失时机地问。
“让我再想想，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怕这是个圈套。”
林萍笑着说。
“能套你什么，你想买我正好卖，就这么简单而已。”
关志杰摊摊手。
是啊，你想买，我正好卖。
多顺理成章啊。
但是就是感觉哪里不对劲，怎么这么巧合？
这时候饭菜也上来了。
一人一份。
关志杰端起自己的咖啡，举杯跟林萍示意，
“为成交干杯。”
林萍没有举杯，她看着关志杰，一切反转的太快，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林萍闷头吃饭，这期间关志杰问了林萍四季风情的房况。
“等我这个项目有眉目了，我再去四季风情买一套大的。”
关志杰比划着，刚才的忧郁一扫而光。
是因为资金终于找到了出处？还是林萍终于接受了他的建议？
“关志杰，如果真的像你所说，你确实需要这笔资金，我可以先借给你，因为我的钱就在银行了，没有别的用途。如果你要回报我，就把房子继续租给我住。”
一顿饭吃完，林萍也找到了合理解决方案。
“那不行，林萍。”
关志杰语重心长地说：
“万一我投资失败了呢？万一我资不抵债了呢？你可真就是人房两空了，亏你还是做房产的。于你于我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尽快过户给你，你尽快付首付给我，剩余的钱你再分期付我。如果你觉得我卖亏了，等你将来有钱了可以多给我一部分，我没有意见。只是现在，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好吗？”
关志杰说的很有道理。
也确实是这个事。
“好，那就按照市场价的8折吧，咱俩各取所需。”
林萍说，“如果按照合同价，我是肯定不会接受的。”
“可以。”
没想到关志杰爽快的答应了。
“只是我现在首付有限。”
林萍把丑话说在前面。
“100万有吧？100万就足够，剩余的你慢慢给我。”
好吧，到现在，林萍已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了。
她点点头。
算是成交。
“就这么说定了。”
关志杰再次举起咖啡杯。
林萍也举起自己的杯子跟他轻轻一碰，这就算是君子协定了。
“我会尽快把首付款给你。”
林萍说。
“不着急，我还要耽搁几天才走，你这两天预约一下房管局，争取在我走之前做完过户手续。”
关世杰比林萍还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