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萍跟申虹洁接触极少，她从来没有见识过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
方世钧语噎。
演习时枪林弹雨都见过，他就没见过这阵势。
方世钧的“你”本来是对林萍说的。
申虹洁抢过去：“我做主是吗？谢谢。林萍，你别着急上班，刚开完盘事也不多，你就踏踏实实陪陪妈妈吧。”
林萍这才明白过来，这是演戏呀。
做业务这些年，她也算是阅人无数了，如此演技还是第一次见。
“谢谢申总好意，谢谢方总大方，假就不需要了，我攒了很多假呢，按照公司流程能串休我就休，不能串休我随时可返岗。对不起，我得去看看我妈，失陪了。”
说完，林萍对二人微微一躬，转身去看自己妈妈。
留下申虹洁暗自得意。
留下方世钧独自凌乱。
他机械似的跟着申虹洁往检查室走。
林萍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倒是林妈妈担心：“萍儿，你不去上班陪我检查，领导会不会不愿意呀？”
“妈，您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的。等检查完您没事，我就去上班。”
如果说林萍内心没有一丝波澜，那是假话。
但是，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掩饰。
林妈妈的检查结果没有想象中的坏，但是也不容乐观。
刘主任建议她住院治疗加理疗。
但是现在没有床位。
“那就排上吧，等有床位您通知我。”
林萍不顾妈妈的阻拦，跟刘主任的助理商定。
医生给林妈妈开了一些调理的药先回家吃着。
娘俩回到家，林萍安顿妈妈躺下休息，她去厨房煲汤准备晚饭。
她的手机响。
拿起一看是方世钧。
她没有犹豫就接起来了。
“喂，什么事？请讲。”
林萍没等方世钧开口。她强迫自己正常，但还是流露了情绪。
“你现在哪里？”
方世钧没有理会林萍的情绪，在电话里问。
“在家。”
林萍说。
“晚上你有时间吗？”
方世钧再次问道。
“没有。”林萍回答的特别干脆。
“我要见你。”
方世钧在电话那头说道。
“如果是私事的话，不占用你时间了。如果是公事，明天我就去上班了。”
林萍还是没控制住，像恋爱中的所有人一样，她心里堵堵的酸酸的。
“林萍。”
方世钧在电话那头压抑的咆哮，“可不可以不这样！”
“你要怎样？”林萍也不再掩饰自己。
“见面说。”
方世钧实在是说不清楚呀。
“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对了，谢谢你的车，我已经加满油了，钥匙在驾驶室的储物盒里，车在地下车库，请你有时间来开走，我就不给你送了。”
说完没等方世钧说话，林萍就挂了。
方世钧一拳狠狠的砸在医院的廊柱上。
他的四个关节迅速红肿。
他全然不顾。
他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不怕林萍跟他闹，就怕她这无所谓的态度。
方世钧恨不得现在就去富丽家园。
仅有的一点理智告诉他那样只能把林萍推得更远。
他只能等。
方世钧回到病房，申虹洁已经在工作了。
“歇会儿吧，不着急。”
他跟申虹洁说。
“趁我现在还能工作，赶紧把这些处理了。万一我哪一天起不来了，不能给你留下烂摊子呀。”
申虹洁看着方世钧说。
“你的身体更重要。”
是的，这真的是方世钧的心里话。
就算申虹洁只是他的普通员工他也会先人后事的。
“世钧，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当年我没有走，咱俩会不会有结果？”申虹洁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身问方世钧。
“别胡思乱想了，你我都知道，人生没有如果。”
方世钧说完这句话轻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明天护工就到，咱俩不能都耗在这里，我明天回去处理工作。”
“嗯嗯，”申虹洁点头，她确实没有理由留住方世钧。
他那么忙，能给了她这么多天的时间，不管是处于对她的身体考虑还是看在过往感情的份儿上，都足够了。
这一夜，林萍辗转反侧，方世钧和申虹洁像过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翻腾。
一会儿是方世钧温暖的话语，一会儿是申虹洁略带讥讽的表情。
迷迷糊糊，硬是挨到天亮。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她没有再休息。
周二。
林萍到公司的时候，偌大的售楼处空空荡荡，只有保洁大姐正在打扫售楼大厅。
两个星期没有工作，这是林萍工作以来休得最长的假期。
上班对她来说是一种安全感。
所以，确定来上班，就全力以赴。
她找保洁大姐借了工具，把他们办公室的桌子和地面都收拾一遍。
正在这时，张鹏经理和刘静主管进来。
“呀！林萍回来啦？”
张鹏经理先开口。
“你俩…”看到他俩手拉着手，林萍没顾上回答张鹏经理的问话，下意识地说。
“我俩，我俩怎么啦？”
张鹏经理打趣道。
“林萍，你不会说你才知道吧，这都不是秘密了好吗？”
刘静还是那样快人快语。
“我真的不知道。”
反倒是林萍窘红了脸。
“林萍，你每天两耳不闻窗外事就忙着接客户挣钱，谁和谁好都跟你没关系是不是？”
刘静一边说一边勾着张鹏的肩做亲密状。
确实是，林萍每天在外面忙着接客户打电话，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办公室恋情她都不知道。
“你们这可是办公室恋情啊，还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竟然不知道，你俩得请我吃饭。”
林萍反应过来了，笑着说。
“我俩是办公室恋情？方总和申总才是咱公司办公室恋情的开山鼻祖呢。”
刘静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
“什么？！”
林萍没有听错吧？
“你说什么？方总和申总…他们怎么啦？”
林萍有点明知故问了。
昨天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哈哈哈，你看把林萍给激动的。方总和申总是青梅竹马。听明白了吗？”
刘静把声音提高了八倍逗林萍。
此时的林萍哪里还在意刘静是不是在逗她。
她的头嗡嗡的，是自己纯情了，用脚想就会知道，帅气多金的堂堂方氏集团总裁怎么可能单身呢？
她想起了每一次申虹洁来四季风情时方世钧就一定会出现。
她想起了在金燕Shopping mall看见申虹洁挽着方世钧的手臂。
她想起了昨天方世钧揽着申虹洁的肩。
她想起了申虹洁说她和方世钧去Y市受伤。
那确实是方世钧不在的时间。
她想起方世钧跟她说春节要陪爷爷…
是自己被爱冲昏了头脑，终究没有逃过灰姑娘的命运。
方世钧就是她的王子，多情的王子。
可她林萍不会为五斗米而折腰。
更不会为一双玻璃鞋而削足适履。
“哦，我出去一下。”
林萍跟他们二人说道。
好在此刻是26岁的林萍，如果是三年前，两年前，此刻的她估计早已经哭了。
亏自己还想过竟然想要献身，想要方世钧，自己才是真正的羊入虎口。
亏自己这26年小心警觉，竟然差一点就沦陷了。
已经沦陷了。
林萍想哭，可是她哭不出来。
她想找方世钧问问，可是问什么呢？
人家给自己什么承诺了吗？都没有。
林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挫败过，在新华投资被辞退她都没有这么难过，一种无法言状的痛，痛彻心扉。
林萍在接待台后面，目光散漫地翻着自己的客户记录本，跟每一个早来的同事机械地点头打招呼。
真想一秒到下午，就想马上下班。
“想什么呢？”
梁栋一屁股坐在林萍的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林萍。
“哦，”林萍恍然大悟的样子。“没什么。”
“哦，对了，你知道方总和申总是恋人吗？”
林萍还是忍不住问了，她问了她最信任的梁栋。
“不知道啊，不过他俩是同学，就是恋人也没啥稀罕的，你干嘛问这个？”
梁栋说地很随意。
“他俩是同学，怎么没有听你说过？”林萍试探性的问。
“我也是来到这儿才听说的。”
梁栋说，“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恋人？”
“我听刘静说的。”
“刘静？刘静喜欢方总，但是她哪能入得了方总的法眼，现在跟张鹏好了，我感觉也够张鹏喝一壶的。”
梁栋往林萍跟前又凑凑，神秘地说。
林萍没有心情再去听其他的八卦，此刻她就想知道方世钧和申虹洁到底是不是恋人。
多少人来跟她说都不行，除非方世钧亲口承认。
林萍不相信自己会看错人，不相信方世钧对自己是假的。
可是，不管真的假的，别人的她肯定不要。
不到中午方世钧就来了。
一早护工到，交代完注意事项，回总部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就直奔四季风情售楼处了。
他来的时候林萍坐在接待台后面翻看自己的客户记录本。
那个本儿都要被她翻烂了。
只有翻本儿，才不会被人打扰。
她不想说话，也不想听别人说什么，要不是春节放假后第一天上班，她应该已经回家了。
方世钧从接待台经过，大家起身问好。
他看了林萍一眼，林萍没有站起来，也没有问好。
林萍低着头。他没看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
到了楼上，方世钧稍稍稳稳神儿。
他拿出手机，找到林萍的号码，拨出去。
好久好久，林萍接听，“喂，您好，我是四季风情林萍。”
林萍真的没看方世钧的名字。
她机械似地接听电话，机械似地说出自己早已说过几千遍的开场白。
“上来。”
方世钧说道。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方世钧从耳边拿开，放到眼前，确定被挂断了。
再拨。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您稍后再拨。”
方世钧放下电话。
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脱掉西装，扯开领带，松开领扣。
还是觉得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