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那晚林萍怼刘主任的名场面，嘴角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我会的。”方世钧听爷爷规劝，“申虹洁的班子还在，又配置了两位负责人，咱是主导，第三设计院做顾问。”
方世钧如实汇报。
“刘酒儿肯做顾问？”
这让爷爷有点惊讶。
他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啊。
“只要爷爷觉得大方向没问题，剩下的我就去做了。”
方世钧不想在第三设计院做顾问的这件事上解释太多。
“嗯嗯嗯”爷爷点头，“钧钧，这世上万事万物都有定数，该是你的终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不强求。”
爷爷嘱咐孙子。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方世钧想起了这句话。
林萍那晚说的。
又想起丫头以往的洒脱。
这境界不是一般人能企及的。
“少爷，面好了。”
李婶在门外轻敲门，轻声说。
方世钧站起来，他踌躇了一下，说：
“爷爷，我想结婚。”
爷爷本来已经拿起报纸的手又放下。
他摘掉老花镜，看清楚站在他床边的孙子。
自己的孙子，一米九的个头，精瘦的身材，英俊的相貌，王者的风范，年纪轻轻手握企业大权，这些年最让他头疼的就是不交往女生。
他知道，是当年虹洁那孩子在他心里伤痕太深。
后来申虹洁回来了，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余情未了，回来了就是对前程往事一个交代。
可是，几年又过去了，俩人没有任何要往男女关系发展的意思。
倒是上次，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比现在早一些，方世钧风尘仆仆赶回来，告诉他，他看上了一个人。
但是那个人并不是申虹洁。
可是，这小子却说申虹洁跟他一起出的差。
老爷子实在搞不明白年轻人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现在看来，刚才的工作都是引子。
这才是这小子回来的真正原因。
“好事啊，”爷爷当然高兴，“女方是谁？”
爷爷真怕他这耿直的孙子要对申虹洁“负责”。
“您说名气吗？名不见经传，公司的一个员工。”
方世钧有点不好意思，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是吗？
“是上次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吗？”
爷爷还记得。
“嗯。”
方世钧点头。
爷爷好记性，上次他只是提了一句而已。
哪是爷爷好记性，是爷爷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呢。
“哪天带回来吃饭吧。”爷爷说，“我不是为了要看她，她要进方家的门，也得先熟悉熟悉吧。”
“好。”
除了申虹洁，方世钧再也没有跟爷爷提起过哪个女孩子。
青春时期的爱恋高调又轰轰烈烈。
而后就是沉寂。
“下去吃饭吧。”
爷爷看着方世钧慈祥地说。
方世钧下去了，爷爷用衣袖蘸蘸眼睛。
他的孙子终于走出来了。
方氏遇到困难的时候，他并不害怕。
人这一生啊，大不了哪里来回哪里去，仅此而已。
但是，负气出走的孙子，让他不能心安，他用不能持续经营为借口，把这匹烈马召了回来。
看着孙子一天天被驯服、被磨平棱角，他既欣慰又心疼。
现在，终于有个人代替自己疼他了，他内心十分激动。
自从上次世钧回来提起一嘴，他每天都惦记着进展。
只是，还不能让这臭小子看出来。
孩子大了，终究是要高飞。
第二天，方世钧起床的时候爷爷还没有起来，他简单吃了几口早餐就出门了。
杨越已经在门口等他。
开车直奔集团，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中心城区地块箭在弦上。
李友亮给林萍发消息，“周一准时到岗”。
可见他那边进展很顺利。
林萍这边也很平稳。
她要调离的事只有梁栋知道，等着官宣。
剩余的连张鹏经理都不知道。
她不习惯这种场合的寒暄。
就像她当初离开新华家园一样。
虽然今非昔比。
她还是不喜欢或真心或假意的情感流露。
有时候，林萍都怀疑自己是社恐。
有时候，她又口若悬河反应敏捷。
跟对频的人吧。
她这样想。
这些天林萍已经不再接待新客户，本来空窗期，客户也不多。
她不想让别人在知道她调离以后，觉得她当时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这些天她尽量把自己的老客户都约一遍，把他们的诉求和问题一一记录，以便以后梁栋为他们提供契合的服务。
从事销售工作近五年，突然要跟这个岗位分离，她还挺舍不得。
这份工作给了她可观的收入，以及个人能力的锤炼。
去集团虽然是她的老本行，林萍还是有点忐忑，毕竟这次的招投标涉及方氏未来之路，以及方世钧对她的信任。
这些天她又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燕城地产发展史，还是去网上查阅了城区几大豪宅的建筑风格。
以至于每天晚上睡不好，白天累到不行。
恰在这时，郑家嘉又联系她，约她见面。
“见面？”林萍惊讶，“不能在电话里说吗？我实在走不开。”
“不是让你回来，我去燕城找你。”
郑家嘉好像已经预测到林萍不能回去似的，
“我跟关志杰一起去燕城找你。”
“这么急吗？”
林萍现在真的分身乏术。
“不是咱们急，是林永强急，春节期间你已经打草惊蛇了，这一次我们调账，他气急败坏，先是不接待、不配合，后来干脆就不出现…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随着我们深入调查才发现他的财务漏洞太大，到那时候就不是他躲的事了，是他跑都没处跑！”
郑家嘉在电话里诉他那一肚子苦水。
“好吧。那就辛苦你俩了。”
林萍只能这样说。
事已至此，她必须见见郑家嘉了解一下情况，而她确实没有时间回去。
周一，林萍和李友亮准时出现在方氏集团的设计部。
这间办公室是临时调出来了。
原来申虹洁在的时候，只有她和一位助手。
其他两位工作人员本来就有自己的工位。
在申虹洁当班的这些天，也是来领了任务回原工位干活。
现在不一样了，不仅加入了林萍和李友亮，还有第三设计院的两位工作人员，再加上申虹洁的助手。
办公室自然要扩大。
林萍和李友亮各有一间用玻璃分割出来的靠窗办公室。
外面则是开放工位。
林萍和李友亮，以及第三设计院的两位工作人员，再加上原来的三人，一共7人。
在早上9点之前，他们已经开完了见面会。
大家先分配了工位，摆放好自己的物品，就是简单地自我介绍。
本来林萍是想让李友亮讲话的，李友亮跟她说，这是设计部，林萍为主。
林萍就也没再客气。
领导她没有当过，但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吗？
林萍简单说了一下临时组建这个设计部的原因，又说了时间紧任务重的话。
最后，她说：“再重要的任务，祛其外表，不过是为了达成。在这个部门里，没有领导，没有你的我的任务，咱们一个整体，就咱们7个人，没有推诿的缝隙，没有搪塞的借口，一帮人一件事，干就完了。”
林萍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大家鼓掌。
是啊，说规矩，设条件，终究不过为了一句话：干就完了。
方世钧开完周一例会，本来想去设计部看看，想到林萍的风格，还是给她更自由的空间吧。
他去医院看申虹洁。
第一阶段三个疗程结束，申虹洁这几天也缓过来一些。
气色稍稍好一些，只是，一眼还能看出病人的模样。
脸色苍白，人瘦弱，有气无力。
方世钧给申虹洁带了一些补品，病房里面有个小厨房，可以做一些炖品。
护工大姐也会做饭。
见方世钧进来。
申虹洁摇晃着要做起来。
方世钧赶紧过去扶她。
护工大姐去护士站取药了。
一手扶着申虹洁的胳膊，一手托住申虹洁的后背。
申虹洁本来就瘦，现在，她的脊柱都能硌到方世钧的手掌。
要不是怕弄疼她，方世钧一把都能拎起她来。
方世钧稍稍迟疑了一下。
他想起了刚见到申虹洁时她的样子。
圆圆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忽闪闪的大眼睛。时光匆匆，现在的申虹洁身上完全是一副女强人的感觉。
只是，那时的青春、清纯，再也回不去了。
申虹洁感受到了方世钧的迟疑。
她苦涩了一下。
命运就是这样弄人。
没想到多年以后，她还能有和方世钧这样一段相处时光，竟然是用健康作为代价。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温热的眼泪顺着鼻梁滚到唇边。
方世钧本来在她的后侧，现在，他转身坐在她面前，双手轻揽申虹洁的肩膀，申虹洁就势伏在方世钧的怀里。
颤抖的肩膀说明她在压抑着哭泣。
方世钧轻拍她的后背，“不难过，在我印象里你一直都是一个勇敢的女孩子。”方世钧说：
“我已联系过刘主任了，他说你的治疗非常好，再缓一段时间就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申虹洁抬起头，泪眼朦胧。
“世钧，如果我没有生病，我是说如果，咱俩还有可能吗？”
申虹洁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句话。
她不想等了。
经历了生不如死的治疗，她不想“顾全大局”了。
“人生没有如果。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
方世钧不敢直接拒绝，他担心申虹洁的情绪，也理解她此刻的多愁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