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好意思啊，辛苦你俩跑一趟。”
林萍一见面就跟郑家嘉客气。
“不用这么客气，正好我也来燕城公费旅游一番。”郑家嘉笑看着关志杰。
又是关志杰承担了原本该林萍承担的。
“谢谢。”
林萍跟关志杰道谢。
多年以后，每当林萍想起这些陈年往事，她总会在心底默念：我林萍何德何能能够遇见这群人。
有他们，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可抱怨？
饭菜上来，都是商务简餐，每人一份。
“老关、关总，就吃这个？你也太抠门了吧？”
郑家嘉抗议。
“先让林萍简单吃点，把事说了，我再带你去腐败。”
关志杰跟郑家嘉说。
也是在跟林萍说。
林萍心里都是感激，关志杰想得太周到了。
“好，那就快点。”郑家嘉对外金牌律师的头衔，私下里却可爱极了。
郑家嘉边说边去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子文件，递到林萍面前。
林萍接过来，虽然很多票据她看不太明白，但是收支账目她还是知道的。
这是涉及到林永强挪用公款，偷税漏税的证据和金额。
“林萍，你看看这些，现在你报仇的机会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只要愿意，凭这些就够林永强吃几年牢饭的。”
不是说，说完正事去腐败吗，郑家嘉直奔主题。
林萍看着这些数据，真是积少成多，林永强的经营至今这些账目合起来，即便是在燕城，也是不小的数字。
这个数字足够使永强商贸破产，足以使林永强坐牢。
林萍看着看着，心底升起了难过。
真的可以手刃仇人了，她却犹豫了。
林永强是她的仇人吗？
显然是。
他害得妈妈孤苦伶仃，她们母女分离，害得她寄人篱下，害得妹妹差点误入歧途。
显然又不是。
他是她妈妈的丈夫，是她和妹妹的亲生父亲，虽然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义务，生物学上也是永远不可回避的事实。
企业夺回来，那对母子扫地出门，把林永强送进大牢。
快意恩仇。
这是她妈妈愿意看到的吗？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林萍都没有想过。
她最初的想法就是离婚，拿回属于妈妈的那份东西。
那份财产是妈妈需要？还是她和妹妹需要？
都不是。
这些年她不也挺过来了吗？
是不想留给那个女人。
可是，这一切怪那个女人吗？
还有那个无辜的孩子，他也要像林萍和妹妹一样没有父亲，在那个熟人社会抬不起头来吗？
这一切，林萍都没有想好。
“谈判。”
林萍一边合上手里的账目一边说。
“谈判？谈什么判？跟谁谈？林永强？”
郑家嘉是个不拘小节的急性子。
“嗯。”林萍点点头，“我要见他，看看他的态度。“
“林萍你可真单纯善良，这不是态度的事，他触犯了法律，不管是企业的偷税漏税虚假账目，还是他个人重婚罪，都是触犯了法律。”
郑家嘉真的觉得林萍太单纯了。
林萍怎么能不知道呢。
“我知道。如果他愿意把税款补上，他也会轻判吧。”
林萍说。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郑家嘉问。
“想要他为他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但是不要波及别人。企业还得继续经营，老家的农户能有个产业链不容易，企业如果垮了，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郑家嘉明白了。
“还有他这些年对我妈的伤害，他也要付出代价，但是，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咱那个小地方，我不想让他像我和我妹妹，在流言蜚语中长大，大人的错不该一个孩子承担…”
林萍知道那种无助的痛苦。
“我明白了，林萍你是真善良啊。”
通常被别人说这句话是挖苦。
郑家嘉却是由衷地说。
“还得辛苦你回去帮我把他挖出来，如果你们能谈最好，实在不行让他联系我。如果他还有一点人性，也不想去坐牢，还想要保全企业，想要保全那个无辜的孩子，就让他来找我谈判，我随时等着他。”
林萍肯定地说。
“好。”接受委托人的合理要求是律师的本分。
“你那边怎么样？”
林萍问关志杰，“这么一大块地荒着，每年养护费用也不少吧？”
“不荒，准备开春了就种庄稼。”
关志杰故意苦笑着说。
“哈哈哈，关志杰，谁能想到燕城的投资客跑回渭北种庄稼去了。”
林萍看着关志杰一脸苦笑故意逗他。
“林萍，你可不能忘本啊，老家种庄稼怎么啦？”
郑家嘉不愿意。
两次接触，几次电话，他也大概了解了林萍的性情。
温和，有主见，随和，不偏执，心态又包容。
“咱老家的气候我还不了解？他辛苦种一年能收成多少？我是觉得他在大材小用，浪费他的大好年华，要知道关志杰也是澳洲…”
林萍突然收住了嘴，她有点忘形了。
多嘴说错话了。
“没事林萍，老郑都知道。”
关志杰替林萍解围。
但是，林萍和关志杰还是都红了脸。
“只要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老关这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郑家嘉也跟着圆场。
“对了，关志杰，这里是我这次开盘的佣金，还有一些零七八碎的钱，合起来正好10万块，我是给你银行卡还是转到上次那张卡上？”
林萍掏出她的工资卡。
关志杰直接把林萍的手推回去，“我暂时不需要，先放你那里，等我需要的时候会跟你说。”
“你不需要也不能放我这里呀，这是你的钱。”
林萍把卡放到关志杰面前。
“我狐朋狗友太多，你给我我都花了，你先帮我攒着，说不定还是我最后的基石呢。”
关志杰说。
他把人生最后的基石放在她那里。
“你快收回去吧，可别让我给他糟蹋了，那个狐朋狗友就是我。”
郑家嘉愤愤地说。
郑家嘉在，林萍不方便在推脱，她笑着说：“好，你需要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方世钧坐在车里，如坐针毡。
刚才出来接林萍的那个男人，就是上次的那个男人。
方世钧知道林萍不会跟这个男人怎么样，也不会脚踏两只船。
他有这个自信，再就是他相信林萍的品行。
但是，这么的好时节，在这么忙的空档，跟一个男人去吃饭，同一个地方去了两次。
老地方。
当方世钧想到这三个字，心莫名被扎一下。
林萍或许没有想法，男人的心思他最明白。
所以，在他用完余生耐心等待之后，还是迈开他那修长的大长腿，下车了。
直奔餐厅。
“叮咚，欢迎光临。”
因为餐厅的老板也是玩票。
所以不像别的饭店，有服务员有迎宾，他家的迎宾是一个感应发财猫。
上一次来的时候，方世钧觉得就是一个小玩意儿。
今天，方世钧再来，他烦透了这个声音。
连看一眼都没有。
直奔林萍他们的餐桌。
他们三人坐在一张六人桌上，诺大的餐桌坐着他们三个人。
林萍自己一侧，关志杰和郑家嘉一侧。
而关志杰和郑家嘉之间还空着一个位置。三人呈三角形。
林萍的面前放着一套饭菜几乎没有动筷，旁边放着一沓文件。
这个样子不像是约会。
更像是商务洽谈。
那又怎么样？方世钧已经进来了。
他身材太高大了，以至于他走到他们的餐桌跟前，一团黑影压迫过来。
三个人不由的都抬头看。
“你…你怎来了？”
林萍先站起来。
林萍的惊讶不在于她跟别人在一起，而在于，方世钧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我不能来？”
方世钧反问。
直接在林萍旁边坐下。
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银行卡。翻到后面的签名赫然写着“林萍”。
方世钧面无表情，在手里把玩着这张银行卡。
“这位先生是？”
郑家嘉先开口。
其实上次见面之后，关志杰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只是林萍没说，他也没提。
当时林萍说这是她老板。
关志杰见过傲慢的老板，但是没见过这么傲慢的。
尤其是在一个长相好看，气质脱俗的女下属面前。
换句话说，也没找他惹他。
今天又是这阵势，如果说上一次就碰巧，这一次绝对是有意为之。
“这是方氏集团总裁方世钧、方总。”
关志杰抢答。
关志杰虽然现在晒黑了，人也粗糙了，但是，骨子里还是优雅内敛的南方人。
“方总您好。”
郑家嘉掏出名片，双手递给方世钧。
方世钧接过，看了一眼。
渭北启明律师事务所合伙人郑家嘉。
“你有官司？”
方世钧回头问林萍。
“方总，这是我个人的事情，我能处理。”
林萍在拒绝。
“两位朋友远道而来，今晚就让我尽地主之谊，”说到这，方世钧看看腕表，现在是6点48分。
“8点，我在御苑会所等二位。”
方世钧不容商议的说道。
“他们…你们…”
林萍都不知道跟谁说了。
方世钧太霸道了。
她知道他生气了。
但是，也太不问青红皂白了吧。
哎，就算问在这里也解释不清楚。
“你们晚上有别的安排吗？”
林萍问对面的俩人。
“没有。”关志杰一如既往的不急不躁。
“正好本来要摆关总一道，这下有人替老关破费，恭敬不如从命，方总，一会儿见。”
郑家嘉趁机圆场。
“我在车里等你。”
方世钧这句话是对林萍说的。
说完，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真是霸道总裁。”
看着方世钧远去的背影，林萍嘟囔。
“赶紧吃饭吧。”
关志杰看着林萍。
他心里堵堵的，他知道没有说出口的话又要搁浅了。
“对，赶紧吃吧，先垫吧垫吧，一会儿喝方总两瓶好酒去。”
郑家嘉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