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清醒的是你。”
他嗤笑一声，背过身往沙发走，倦意朦胧，“我先睡了。”
夜三站在沙发前，一向没什么波澜的脸，难得起了一丝迟疑，叫住他，“你先别睡。”
夜翼已经扯过沙发上毛毯，将自己盖了个严实。
“我有话要和你说。”
早晚都得知道，这件事也根本瞒不了。
夜三迟疑片刻便下定决心，思考了一下措辞道，“出事了。”
一片寂静。
他自认为语气加重的重复了一遍，“真出事了。”
夜翼还是没动静。
他扯开夜翼身上盖着的毛毯，一双眉头蹙的死紧。
天晓得他对夜翼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有多气不打一处来。
可心底最深处的，还是淡淡的心疼。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夜翼，这一路陪着他走来的也是他呀。
他知道夜翼没睡，自顾自道：“你身份被爆出来了。”
夜翼眼睫颤了颤，而后睁开眼，双眸带着孩童般的清澈无辜，“嗯？”
夜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索性调出微博页面给他看。
他捂住最底下的评论，问他，“看完了？”
夜翼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唇角甚至还有些笑意。
逐字逐句看完，然后点点头，“看完了。”
他的平静超乎夜三的意料之外。
夜翼头一回在夜三这张面瘫脸上看见如此明显的担忧之情。
他想笑的同时，心底也有些暖。
夜三皱眉，“我已经安排人去撤热搜了。”
夜翼没了困意，干脆靠着沙发把电视打开，从茶几抽屉里拿了个果冻吸吸乐出来。
一边撕开一边语气淡然，“没用的。这些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你找人也没用。对面也有人。”
两人心知肚明。
这没什么好回应。
这些娱乐八卦中，什么都是假的。可唯有一条，夜翼的私生子身份是真的。
所以，夜三能想到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花钱撤热搜，平息此事。
“你……”夜三欲言又止。
他想说，你没事吧。私生子不是你的错，出身不是你能决定的。
可他嘴笨，说不出来安慰人的话。
夜翼睨了他一眼，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你放心，我没事。”
从他记事开始，夜翼就知道，私生子这身份，跑不了。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时候曝光。
他回国这么久，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季家人而已。
“别愁眉苦脸了，坐吧。”他比夜三还淡定。
夜三跟着坐下，“季氏股价大跌，网上舆论风向对你很不利。要不你……跟我出国吧。”
毕竟，国外才是他们的老家。
夜翼乐了，“你怕什么？我又没做亏心事，出什么国。”
“难保季氏不会把这件事记在你头上，甚至会认为是你爆出这件事。网上都说你是回来和季知修争家产的。”他一板一眼说出事实。
“可是，我对季家没兴趣啊。”他往后仰了仰，语气散漫又随意。
他从来没把自己当季家人，自然也不会对季家的东西有任何兴趣。
“何况，我又不在乎。”
“那江眠呢？”
夜翼一怔，“跟她有什么关系？”
“你接近她，季知修知道会怎么想？江眠知道你的身份后又会怎么想？她会认为你是有意接近她，甚至对她的所有好，也是有所图谋。为的，就是季家。”
他犀利的话落进夜翼耳朵里。
想到这种可能性，夜翼的心不可避免地疼了一下。
他得承认，夜三说的是事实。
然后，他扯了扯嘴角，面上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没关系啊。”
他不在意。
只这话他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夜三顿了顿，知道他嘴硬，没继续这个话题。
“随你，不过最近别去公司了，你就在家待着，需要什么告诉我。”
“行啊，那公司就交给你了。”夜翼乐得轻松。
他把吃干净的包装盒准确无误的抛进电视机前的垃圾桶里，吹了声口哨，“完美。”
夜三拿他没办法，转而道，“这事要好好查查。”
“当然，我倒要看看哪个小.逼.崽子，动到了小爷头上。”
夜翼摸了摸下巴，陷入思索，提醒他，“查查洛斐吧。”
“洛斐？”夜三眉峰拢起，“上次你俩不处的挺好？”
“我那不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么。洛斐吧，只是有点蠢，倒不傻。上次在我手底下吃了个亏，肯定记着呢。这事儿铁定和他有关系。”
见他笃定，夜三点头，“那我去查。”
“拜拜。”
夜三临走看他一眼，“网上那些，不高兴的就不要看了。”
“知道了知道了。”他伸了个懒腰，“赶紧走吧，我睡觉。”
......
荆意意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办公室里查资料。
电脑右下角弹窗自动跳出微博实时热点。
“小荆总，荆总让你找一下上次合同的复印件。”
女职员敲了敲她办公室门，出声道。
荆意意连忙回神，从抽屉底下找到资料，塞进她手里：“麻烦你帮我送给荆总。”
“好、好的小荆总，您没事儿吧？”女职员愣愣接过资料。
她还是头一次看见小荆总这副模样。
虽然小荆总是荆总女儿，可在工作上向来能吃苦。
加班再晚都陪着她们一起。
怎么，这一大早的，还……
她顿了顿道，“小荆总，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您说出来，我们一起分担。”
“没事没事，”荆意意低着头把桌上文件收拾好。
“那您眼睛怎么红了……？”她疑惑道。
荆意意动作一顿，“我……眼睛红了吗？”
“是呀，看起来好像要哭了。”
荆意意勉强笑了笑，“刚刚看到了一个很感人的小视频。我真没事儿。”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小荆总，有事儿您再叫我。”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
荆意意重新点开微博，微博热搜已经爆了三条。
得知消息的震惊过后，荆意意的心底竟然泛着一丝淡淡的心疼。
夜翼……怎么会和季知修有关系？
还是季家的私生子。
难怪她一直见他身边只有一个夜三。
看到这个热搜他得有多难过呀，被所有人嘲讽的滋味并不好受呀。
荆意意摸出手机就要打他电话，可忽然想起来，她并没有夜翼号码。
她摁下公司内线把助理叫进来，“阿林，帮我和荆总请个假，我出去一趟。”
“啊？小荆总……待会荆总开会还要让你说一下这个月的报告呢？”
荆意意起身摘下工作牌，“你就说我有事。”
......
别墅监控系统再一次响起。
夜翼不堪噪音，撒气似的扔飞脸上的抱枕，砸到电视机上，又骨碌碌滚下来。
他磨着后槽牙踢着拖鞋去开门，“夜三，你最好……”
“夜翼！”
话被打断，夜翼看清来人，眉头蹙起，一脸惊讶，“荆意意，你怎么会在这？”
荆意意见他模样不算难过，以为他还没看到热搜。
不由松了一口气，“你先让我进去。”
夜翼看了眼她额头汗渍，没说话，侧身让开。
这是荆意意第一次来他家。
他家里摆设简单，甚至说的上是空旷。
除了一些重要家具之外并无其他，整体装修色调是蓝白色，很清新。
磨砂皮羽绒沙发上扔的全是毛绒绒的抱枕和玩具。
荆意意禁不住嘴角一弯，她也喜欢这些东西。
看来，他们爱好一致呢。
夜翼臭着张脸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会找到我家来？”
荆意意窝进沙发里，闻言扭头，“我去了繁花找了夜三，是他告诉我的。”
夜翼双眸眯起，看来他得和夜三说说了，怎么什么人都给私人信息？
他坐在右侧单人沙发上，语气不爽，“你找我有事？”
荆意意抿了抿唇，小心翼翼道：“你还好吗？”
他冷笑一声，“你看我现在像是很好的样子吗？”
几次三番被打搅好梦，他语气冲的要命。
荆意意后知后觉意识到，“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她才发现这男人脚上穿的还是拖鞋。
“是。”他直接道。
“那……对不起。”她道歉。
知错就改是她的一贯风格。
“我不说没关系。”夜翼冷哼了一声，“你有事就说吧。”
荆意意仔细观察他脸色，“我……看到热搜了。”
“你……其实……”
荆意意卡了壳，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
“其实……你很好。”她认真道。
“你这说的不废话么，我当然很好。”他挑唇。
不明白荆意意特地来找他废话做什么。
“你已经看到热搜了？”她迟疑道。
“嗯。”夜翼面无表情应了一声。
氛围逐渐沉默起来。
夜翼懒得说话，而荆意意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哎呀！夜翼！你就别装了！难过就说出来吧！其实没什么的！出身不可选，这又代表不了什么，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你现在这样，我害怕。”
荆意意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沉默的氛围了，干脆鼓起勇气一股脑把想说的话喊了出来。
说完，她就低下头，不敢去看夜翼。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不是你装，我的意思是，你别逞强，我知道你很难过。”她猛然间又抬起头，手忙脚错的解释。
“谁告诉你，我现在很难过了？”夜翼眯眸，神色看不出喜怒。
难得的，一贯的笑意这次没出现在脸上。
荆意意心里忽然有点儿没着力点的慌。
“你……不难过么？”她呆呆反问。
“我为什么要难过？”
“因为……他们都说你是私生子，都骂你别有用心，说你回国就是和季知修争家产，说你在国外过得很不好，都是拜季家所赐……”说着说着，她声音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