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的爷爷在今年3月突发了急性脑梗塞，以及年纪大的老人都会有的一些心血管疾病并发症。
最初爷爷每天差不多有一个多小时的清醒时间，但是到了今年6月病情恶化，几乎变得和植物人一样，已经根本没有清醒的时候了，现在一直在做保守治疗。
苏墨陪小柔来病房探望爷爷，负责陪护的阿姨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憩，两人的动作也变得轻柔了起来。苏墨抬着椅子，轻轻地放在床边，让小柔在椅子上坐下。
她握住爷爷干瘪的宽大手掌，小心翼翼地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而后便温声呼唤起他来。
“爷爷，我带苏墨哥哥来看你啦……”
带着些欢欣的喜悦，她微笑注视着面前这位已经是风中残烛的老人。
他面色枯槁，身体已经委顿的不成人样，就算形容成一具干尸也不为过，但小柔对爷爷却没有丝毫的排斥和厌恶，一直握住爷爷的手，面带温和的笑容，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学校的学习，周围的同学，以及和苏墨哥哥之间发生的一切。
苏墨静静地站在一旁，听小柔讲的都是一些有趣和快乐的事情。
没有烦恼，也没有悲伤。
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天使一样。
过了一会儿陪护的阿姨醒了过来，苏墨赶紧上前打招呼，并送上之前准备的水果礼物，阿姨看到礼物很是高兴，腾出座位让苏墨也坐了下来，苏墨和陪护阿姨聊了会儿，随随便便就要到了她的联系方式。
小柔的爷爷现在当然吃不了这些，这都是给陪护阿姨准备的东西，虽然不指望她收了之后对爷爷的照顾能有多大改变，但总归是心里有个安慰，再者，也是为了和她搞好关系，以便第一时间知晓爷爷的病情近况。
“小柔这孩子……要说也真是懂事，爷爷真的没白疼。”
陪护阿姨在和苏墨闲聊时不禁感慨，“他们那些个家人，我好几个月都没见过一次面，倒是这孩子，之前在文汉市的时候，每天放学总要来这边看看爷爷，陪他说话，帮我一起照顾他……”
“连高三都要过来看爷爷……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是趁着放假的半天过来的？哎呀呀，那可真是辛苦……”
陪护阿姨之前在一边有意无意听过小柔说起过苏墨，便也小声地询问苏墨，“你一定是小柔的男朋友吧！长得可真俊呀……”
苏墨只是附和般地笑了笑，很快就把话题带了过去。
小柔现在面对着很重要的高考，不能分心太多，他也只是让小柔把自己当做哥哥而已。
所以说，两人目前的关系……与其说是恋人，倒不如说更像是家人。
兄妹的话……
陪护阿姨去外面打了开水，苏墨挪着椅子来到小柔旁边，看到小柔正在轻轻揉捏爷爷的手掌。
“爷爷现在不能自己行动，我有机会就帮他多按按，这样肌肉就不至于萎缩的太快……”
“嗯……我也来帮忙吧，你歇会儿。”
“啊……不用，苏墨哥哥——”
路小柔其实是担心苏墨虽然是一片好意，却也可能没有按到正确的穴位上。不过实际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苏墨按压的每一个位置，都是很标准的手上穴位，看上去比专门为此学习过的小柔还要专业许多。
“我以前有专门学过按摩理疗的，你忘了吗？”
路小柔摇了摇头，这次她想起之前苏墨哥哥给自己洗头时按摩肩颈的手法，这才意识到担心是多余的。
“其实，我和小柔也一样啊。”
“苏墨哥哥……”路小柔顿了顿，“你以前……也帮忙照顾过病人吗？”
苏墨点了点头，并温声答道，“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就和小柔一样。”
路小柔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她……今年几岁呀？”
苏墨微微摇了摇头，“已经不在了。”
“对、对不起……”
路小柔的脸上满是自责和愧疚之意，“我不该问那么多的……”
“没关系……”苏墨捏完一套流程后，用头碰了碰小柔的脑袋，“她还没有完全离开我。”
永远活在苏墨哥哥的心里……是这样的意思吧。
路小柔原本以为苏墨哥哥最喜欢的人是依梨姐姐，但现在看来……很可能另有其人。
不过……那都没有关系。
只要那个人能让苏墨哥哥幸福的话……无论和谁在一起，对小柔而言都没关系。
因为，她都会好好祝福苏墨哥哥的。
路小柔和爷爷做了道别，并和他约定年底再来探望他一次，在那之后两人便离开了病房。
“现在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苏墨放下手机，“要不要我再陪你四处逛逛？”
“不、不了……前端时间考试的成绩不太理想，这次多花点时间复习好了。”
“嗯，这样……”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看到小柔这么努力，苏墨也感到十分宽慰。
两个人下电梯来到住院楼的一楼大厅，路小柔和苏墨正热络地说着话，目光忽然不自觉地被迎面走来的一个中年女人吸引了。
她戴着一副墨镜，手里捧着鲜花，打扮还算光鲜亮丽，肩上挎着的白色爱玛士彰显着她优渥的生活。
她停下脚步，盯着女人看了她很久，女人感受到路小柔的视线，也稍微看过来了一眼。
还未等苏墨开口询问，路小柔忽然快步迎了上去，她喃喃着准备开口，但是最后又因为太激动颤抖着而无法发出声音来。
“有什么事情吗？”女人微微皱眉，她对被突然的打扰似乎感到有些不满。小柔愣了一会儿后也连声鞠躬道歉，“没、没什么……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虽然路小柔这样说了，但是她却像魔怔了一样，一直看着女人的背影，一直看到她上了电梯，视线还久久不愿转移，直到苏墨拍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不、不好意思，苏墨哥哥……”
“你……妈妈？”
路小柔摇摇头，“只是和妈妈有点像，应该……应该是认错了。”
“再去确认一下吧。如果真是你妈妈的话……”
苏墨拉着路小柔的手准备朝着电梯的方向追去，却被路小柔死死地拽住了。
“算、算了……苏墨哥哥……不用了。”
“应该是我认错了。”
“而且，就算真的是我妈妈，她如果真的想见我的话，也是随时都可以找到我的……”
路小柔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诉说着一些与她毫不相干的事情，但她越是如此，苏墨越是产生了一股刺痛的感觉。
就算自己对路小柔再怎么关心爱护，有一些东西，始终是自己永远也给不了她的。
不过，至少这个时候——
“至少……让我抱抱你吧。”
路小柔抬头望向目光温柔的苏墨哥哥，她抿了抿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