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温柔，妺染越寒意彻骨。
悯之见她杀了人后一时难以接受，他攥住她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先走。”
妺染呆呆木木的被悯之拽到窗边，两人从窗户跳出去，窗外是长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落地无声。
两人一前一后的弓着腰，摸出了妓馆。
已过三更，街上无人，黑漆漆的夜里，妺染跟在悯之身后，总觉得周围凉嗖嗖的。
走了片刻，悯之见妺染没跟上，他回头，见妺染小步小步的往前挪，一副要吐吐不出来的模样。
悯之停住脚步，眉头蹙紧。
虽说还是十一岁的小姑娘，但既选了这条路，就该面对这一天。
如此软弱的承受能力可如何是好？
正当悯之开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迎面来了一队十来个巡城之人。
他们提着灯笼，准确无误的照到悯之和妺染。
两人都易了容貌，并不怕他们看。
“什么人在那？”
悯之拱手:“大人，我们兄弟两个正要回家。”
那人顿了顿，并没接悯之的话，而是走近了，将他们“兄弟”两个仔细看了看，不过一个十三四的男孩带了一个更小的弟弟，那小弟弟还一脸怕生。
巡夜的人放下心来，他也无意和两个半大孩子过不去，只是没什么好气的叮嘱了一番:“深更半夜不要在街上乱晃，赶紧回家去！”
悯之连连点头:“好的大人。”
待巡逻的人走后，悯之突然对妺染道:“我们这样目标太大，你去城西芳柳亭那里等我，我去那狗官府上拿了东西就去和你会合。”
妺染觉得有些怪异，道:“师兄，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两个人更稳妥些。”
悯之摇头:“不成，他的东西必放在隐秘之处，不好找，一旦被发现，我一个人尚可脱身，可你现在状态非常不好，会拖累我，不如去等我，你也冷静冷静。”
妺染觉得他说的也有理，她的确需要静一静，便答应道:“好，那我去芳柳亭等你。”
悯之握了握妺染肩膀，两人分头行动。
妺染以为芳柳亭是一个很明显的建筑，可西城区越走越荒凉，只是一片片茅檐草舍，窄巷阴沟，并没什么芳柳亭的存在。
妺染想，吴兴城两人也不常来，就算悯之经验丰富些，也不能没有万一。
难道说他记错地方了？还是说错名字了。
妺染又找了一圈，此时已过了丑时，她不确定悯之那边如何了，有没有顺利拿到东西出来往这边赶，还是仍然停留在府里。
妺染走走停停，终于在一还算空旷的地方看到一座茅草亭。
这……不会是芳柳亭吧？
妺染不确定的走过去，想确认有没有牌匾。
却突然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
妺染警觉的看向声音的方向。
突然一阵急促的抽绳音传来，妺染想逃已然来不及，铺天盖地一张巨网，从头到脚，从上到下把她裹的严严实实，网上面还有灰尘或者其他东西，呛的妺染不停咳嗽。
她晃晃悠悠荡在半空中，这才看清，这里早被布下机关，而她刚好踩了进去。
妺染十分无语，虽说现在盛国处处打仗，逢于乱世，可也没达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布这么大一张网在这里，是想抓什么？
她又咳了两声，眼皮就睁不开了。
她没了意识。
再醒来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空气中充斥着尿骚味和发霉味。
隐隐约约仿佛还有哭声。
她在哪？
妺染试图动一动，却还是浑身无力。
那网兜上，应是软筋散。
妺染不再白费力气，而是躺下，原地休息。
突然，隔壁咳嗽了两声。
妺染扭头，方知隔壁并不是墙，而是栏杆。
每个人都单独关着，像一个个铁笼。
妺染头更疼了，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难不成贩卖人口？她被抓起来当奴隶卖走吗。
可又不像。
妺染有些急了，她摸了摸身上，随身的信号弹和腿上缠的匕首都被搜走了。
妺染心头凉了。
药效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倒了，而她东西被搜走，意味着抓她的人至少知道了她不同于常人，肯定对她更多防备，她更难逃走。
妺染又摸了摸自己的头脸。
好在她伪装到位，仍是男孩子的形容。
她现在也没发育，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胸前与男孩无异，只要隐藏了女子身份，还好一些，否则一定会把她卖到不见天日的地方去。
这时，尽头处传来铁门嘎吱嘎吱的声音，随着脚步声靠近，烛台一个个被点亮，几双黑靴慢慢靠近。
妺染赶紧维持原状，闭眼。
有一尖细如太监的声音响彻地牢:“你还没想通吗？进了这里，可就出不去了，还不如好好接客，至少不会亏待你，你若是仍执迷不悟，那可就不是现在这待遇了。”
他声音落后，地牢里只有他的回音，并无人回答他，只有越来越明显的抽泣。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太监一样娘里娘气的声音冷了，妺染听着，脑补出尸煞一类的鬼怪长毛诈尸的可怖样子。
有铁笼子开锁的声音，妺染仔细去听，是单头插锁，她松口气，这种锁，她不用钥匙也能开。
“啊！啊！我不去，我死也不去！不去！”有男人的声音传出，但没有用，他还是被带走了。
人是被带走了，可那个诈尸了一样的人仍旧在地牢里，且向妺染的方向越来越近，最后停到她的笼子前。
妺染甚至能感受到他怀疑打量又充满恶毒的目光。
良久，他开嗓:“这小子是个有功夫在身上的，等他醒了，再喂一遍软筋散，每日喂一遍。”
“是。”
说完，他带人离开了。
这下是真的遭殃了，妺染的心不断下坠。
此刻什么杀人，什么手染鲜血，什么害怕，她都顾不上了，只要能从这里离开，她能毫不犹豫的杀掉刚才进来的那些人。
妺染睁开双眼，去看关着她的门口的铁锁。
光线亮了，妺染也随之瞪大了眼睛，别人的都是单插锁，她是三插的，需要三把不同的钥匙。
妺染气急败坏的躺平，可真是看得起她啊。
妺染又躺了一会儿，知道装不下去，她便坐起来，不装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