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喝茶，这是上等的安宁毛尖，不知您是否喝得惯。”
林秋筠和一众男人去了内院后，林书湉就留在前院招待九月。
“行了，别忙乎了，既然尚书大人选择了本王的对立面，这些表面的客套也无需再有。”九月不太有耐心地说道。
“殿下……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微臣有些不明白……”林书湉听着九月的话，直冒冷汗。
明明是个纨绔，怎么会突然有此气势？
“尚书大人也是老糊涂了，这生在皇宫中人，又有几个会是真的省油的灯呢？
“本王这次会来，一是陪王夫回门，也给这场亲事讨一个好兆头，这二呢，就是来算一帐，算一算尚书大人暗中换人替嫁一事的帐。”
九月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地，敲在了林书湉心上。
“这这……王女说的正是林府的嫡长子啊，臣……”
林书湉说的明明是实话，却异常地心虚，因为明眼人都知道，是他投机取巧、玩儿文字游戏罢了。
“你那些狡辩的话你不信、本王也不信，就别再说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
“这事儿本王也不愿再多追究了，反正你也打死不认，反正本王的正夫乃礼部尚书之嫡长子，名正言顺，门当户对。”
九月这话说得含糊，让林书湉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难不成这小王女装作纨绔一通抢亲，只是为了要娶一个有身份的正妻，有利于她日后……夺嫡？
“尚书大人也该知道，当皇帝的，最厌恶的就是皇女们为了夺嫡明争暗斗。
“所以皇女们的每个举动，都会被母皇时刻关注着，过于优秀的皇女，总会被打上揽权夺势的标签，不见得真的讨喜。
“但是，同样是去官宦之子，没有人会觉得一个纨绔抢亲是为了谋权，只会觉得她是见色起意，对吧？
“尤其是本王的‘名声’早已传遍了京城，你觉得母皇若真的有一个不会防备的女儿，那个人会是谁呢？”
九月慢慢地说着，从前那些纨绔的举动，似乎都连成了线，好像原本杂乱无章的点一一连接起来以后，竟绘成了一份野心宏图。
“王女好城府，好手段……”林书湉不禁感叹道。
周时彦：原来我那么厉害。
“是，本王手段再好，那是本王的事情，虽然结果相同，却也不影响你换人替嫁的罪过！本王也不想再听到你强词夺理、装傻充愣！”
九月将话题绕回到了林书湉的暗箱操作上，但这次，林书湉已经知道了九月的城府，那心境可就不一样了。
原来的纨绔得罪了，好哄好骗，皇上那边也好说，可若对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这要得罪了，可就不是三两手段能糊弄过去的了。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微臣也是不忍心如儿太早嫁出去，一时有些心切，才做了糊涂事。”林书湉求饶道。
“哎……我说你们这群人啊，永远端着什么君臣，一句人话也不会说，不如本王来替你说？
“为什么替嫁？因为林秋筠不招你喜欢，因为周时彦是个纨绔，没有前途，因为林清如受欢迎，嫁得好了能让林府跟着发达。”
九月翘着二郎腿，一边晃悠着腿，一边说道。
“微臣不敢……不敢……”林书湉擦了擦脑门儿上的汗，颤颤巍巍地说道。
“你敢不敢、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也懒得再费口舌与你争论，你这选择本也没什么大错，唯一就是，辜负了林秋筠。
“所以你最好想清楚了，你不用站在本王这边，但你若不想站在本王的对立面，那就不要让林清如嫁进皇室。
“如果你仍选择了你的那位二儿子，和林秋筠划清界限，那么以后咱们朝堂上见了，可再没有什么婆媳关系了。”
九月将话彻底摊开了说，让礼部尚书做出定夺。
“请殿下给微臣一些时间，让微臣好好考虑一番。”林书湉说道。
“可以。”九月站起来，似乎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事情办完了，也终于能走了。
“为自己谋利本没有错，错就错在你要用他的利益和幸福来换，既如此，那你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承担林秋筠对林府的怒火。”
九月路过林书湉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行了，再多的，本王也没有话可以和礼部尚书聊的，就先去内院等王夫那边结束吧。”
“是，在下来为您领路。”林书湉十分狗腿地走到九月前面给她带路。
两人才刚去到内院，就看见林秋筠气势汹汹的背影，还有他身边两个蓬头垢面的人，紧接着就听见地上那人说道：
“哥哥饶了我！如儿愿为哥哥当牛做马，求哥哥放过父亲，放过林府上下！”
“如儿！王女，这这这……”
林书湉看到林清如被揪着头发着，心上也仿佛被人揪着，却又不敢说什么，只能着急地看向九月。
“怎么了这是？怎么气成这样？”九月不慌不忙地走近了，问道。
林秋筠见九月来了，虽然知道她不会嫌弃自己暴力，却还是找回了些淑男的形象，放开林清如站了起来。
可这一幕看在林清如眼中，只觉得是林秋筠怕了周时彦。
不论是害怕周时彦因为他伤了自己而报复，还是怕自己在周时彦面前丢了形象而失宠，总之，他定然不会在周时彦面前动手了吧？
认定了这一点的林清如，就仿佛像从前那样有了靠山，又能够用眼泪和同情当作武器了。
“如儿见过王女，只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不碍事的，王女千万别怪罪哥哥。”
林清如一边伏在地上说着，一边抬起一点头，用他最楚楚可怜的角度展现他的最妩媚、最激发保护欲的一面。
林清如眼眶微红，看起来娇弱又坚忍，头发乱糟糟的，连脸上的脚印都变成了他的红妆，诉说着他刚才受了多大的委屈。
九月神情复杂地看着林清如，她知道对方满脸都写着“我好可怜，快来疼爱我”，却实在是欣赏不来女尊世界的审美。
“哕……”
看到一个男人在自己面前装可怜装柔弱，让林清如本就不甚惊艳的脸，更显得做作无比了，直接让九月看得直犯恶心。
好一个才子……
好一个美人儿……
就这？
林秋筠有些好笑地去扶弯着腰干哕的九月，而九月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重新站直身子，说道：
“行了既然你都说了是小打小闹，本王看王夫也没受伤，那就不追究你们惹王夫生气的罪过，饶你们一命。”
九月说着，领着林秋筠就想走。
林清如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九月，不知道事情如何是这么一个走向。
难道不应该是旭王看到了自己，看到那个她原本想娶之人被替嫁的丑夫欺负，而怒从心起，心疼自己，狠狠教训林秋筠才对么？
看着自己干呕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能长得比林秋筠还难看么？！
林书湉无奈地看着林清如，谁又能知道这看似纨绔地旭王有多深藏不露呢？
林清如想要用他一贯的手段，反而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原本林秋筠动手伤人，她们还能讨个说法，再怎么样也能要些好处。
可现在，林清如自己都说了是小打小闹，她们还能再说什么呢。
“兄……兄弟间打打闹闹的，草民自然不会当真，作为弟弟忍让一些也无妨，可是能不能请王女为父亲讨个公道！
“哥哥如此不孝又暴力，对自己的父亲都能痛下毒手，草民实在担心哥哥会误入歧途，草民恳请王女小惩大诫，让哥哥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林清如见自己以退为进的装可怜大法不足以激起九月的保护欲，于是转换了说法，直接揭发了林秋筠罪过。
就算旭王为了自己的面子装傻充愣地站在林秋筠一边，可这赤裸裸地罪行摆在眼前，他不信旭王还能装聋作哑！
刚准备离开的九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挑了挑眉，看向了在地上跪着，半边脸肿起了的秦昱皓。
“求殿下给贱夫一个公道。”秦昱皓这次学乖了，没有再兜圈子、以退为进，而是十分直接地说着。
“什么？你个不孝子！居然当真敢如此蛮横放肆，我怎么会养出你这种白眼狼来？他可是你的父亲！你今日敢打你父亲，明日是不是就敢打妻主？！
“还有你看看你自己那一身华贵招摇的衣裳，我说过什么？让你们到了妻家勤俭节约，你这才刚嫁去第一天就如此大手大脚、涂脂抹粉的，简直就是丢林府的脸！丢王女的脸！
“王女，是微臣教子无方了，请王女赎罪，。”
林书湉看到林秋筠如此对待林清如，早就憋着一肚子火了，偏林清如还说是什么小打小闹，差点儿就让这事儿直接翻篇儿了。
现在终于把话题绕了回来，她赶紧骂两句好好发泄一番，而且还特地将话题引到九月身上，就像一个担心儿子败坏妻家名誉而苦口婆心的母亲一般。
“你刚才动手打人了？”九月没有理会林书湉，问林秋筠道。
“嗯，抽了他一巴掌。”林秋筠也如实说道。
九月拿起林秋筠抽秦昱皓的左手细细端详，故作心疼地说道：
“手打疼了吧？手背都红了，还蹭了这一手背的粉，都不知道是什么品质的粉，碰了娇嫩的皮肤，若是起了东西可怎么办？啧……”
秦昱皓脸上又红又绿的，低着头用帕子擦了擦脸，心想：
这林秋筠当年在林府都是粗布麻衣，白面馒头，上哪儿来的娇嫩？
“林书湉！这就是你教出的人！从到林府开始，这已经是第几回气到王夫了？你还摆出当母亲的架子来训斥他了？
“生他养他的时候不见你人，现在拿出大家长的样子了？本王问你，是生母大，还是王女正妻大？你该叫他王夫，向他行礼。
“本王告诉你，本王的正夫，吃穿用度那都得是最好的！王府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归他管，怎么奢侈怎么来，怎么好看怎么高兴怎么来。
“你管那么宽，是想说本王铺张浪费，还是想说皇上给本王的东西太多，太浪费了？”九月对着林书湉一通输出。
“微臣不敢，微臣该死，微臣不该多嘴王夫的事情，是微臣逾矩了……”林书湉跪下请罪道。
跪在地上的林清如，第一次看清这个纨绔王女，唇红齿白、明眸皓齿，虽然个子不太高，人也有些瘦，不够威武霸气，但是一点也不难看，比周祈安好看。
毕竟周时彦的生父可是从当今圣上还在王府时就得宠的宠君啊，出了名的美人儿。
林清如想着那些来向他提亲的肥头大耳的男人，年纪又大又丑，是挺有威严的，也很有钱，但是……
他嫁了去，真的能像林秋筠这样幸福美满么？
这是他第一次羡慕林秋筠，因为九月毫不犹豫地护短，因为九月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了他管。
问世间哪个女子能做到如此？
原本是个不受待见的纨绔，现在在林清如眼里，忽然高大了起来。
可是……她偏偏是林秋筠的妻主……
这些分明该是自己享受着的！
“王女赎罪，哥哥大约是因为这场婚事才如此不悦……母亲也是为人母才担心他，多说了两句，都是……都是如儿的错……”
林清如觉得九月定是因为替嫁之事恼了，才想报复他、报复林家，也才假意对林秋筠那么好的。
一定是这样！
然而，他却听见九月开口道：
“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一家之主没有规矩，怪不得教出个只会勾引女人的儿子……”
“也不知道这城中的人眼睛怎么长的，这么个只会哭人也能称为美人才子？
“得亏尚书大人审美正常啊，本王说要最好看的那个，就把秋秋送来了，不然真让本王娶了这么个糟心玩意儿可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