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看着黄元，因为生病，眼眶深陷，看上去很是吓人，目光却是从没有过的清明。
“我父亲说你资质不好，不够聪明，但你勤奋，你通晓世故，城府心机一样不缺，只要运气不差，前程就不会差，我还不以为然，现在我才知道我父亲果然识人。你所猜的不错，大概就是你说的那个样子。阿元，我想问你，我死了，你如何向我父亲交代，他就在沧州，见不到我这个女儿，他不会放过你。”
黄元点点头。
“是，所以我才兜了这么大的圈子，费了这么多心思，把你带到了这里，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黄家家庙。”
柳夫人立刻呆住，黄家家庙！
她想起来柳妈妈来时候说的那句话，听说黄家家庙在沧州！
原来妈妈是对的，她不该跟着黄元来沧州，不该来的，不对！还有她父亲呢，她父亲一定会找她的！
“你收到你父亲的信是我写的。”黄元似乎看出她的意思，淡淡地道。
“我爹没有在沧州？你骗我，你怎么可以，怎么敢！”
柳夫人惊怒道。
黄元淡淡地看着她。
“我接到老太太的信，得知家里发生的事，我刚刚死里逃生，以前也遇过生死一线的时候，也许是年轻吧，遇上了也就遇上了，过去了也就过去了，但这次不一样，我想了很多，我死了，赵氏死了，我的女儿没了娘也没了爹，会什么样，还有我的儿子，那么小，虽然有你这个生母，可没有爹的孩子一样会受欺负……”
黄元笑了一下。
“那时候我就决定，我会不择手段地活下去，活的更好，只有这样，才能护住我的孩子，护住黄家。为了这个目标也要想办法让你死。”
黄元最后这句话说得柳夫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像是失去了知觉，面前这个人前一天还那么温柔，甚至将自己从强盗那里追回，现在却能说出这样的狠话，他们真的是一个人吗？！
“你做了这样的事，有一就会有二，这次死了赵氏，毁了兰儿，下次呢，又会是谁，你这样的女人，我怎么敢留在身边？可是将你休弃，别说老师不会同意，就是你也是不肯的。从这件事上我也看清了你的本性，你不肯就会有怨气，有怨气就会报复，我不想一辈子防着你，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你死了。”
“那我父亲也不会放过你！”
“是，所以我要想个完全的法子，那就是那个王家子弟。老师也是知道这个人的吧？”黄元笃定地道，“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不知道，所以我带你来沧州，是为了引出那个人。沧州有黄家家庙，我来过，我对这边很熟，走什么路，会遇上强盗，我都知道。”
“那晚上的强盗是你安排的，柳妈妈，她们也是你叫他们杀的？”
“不，我不会和强盗有来往，只要走那条路就会遇上强盗，他们劫财自会杀人，不需要安排。你这一路上喝的茶我都下了药，不是毒药，只是令人虚弱，你受了惊吓，再加上劳累，一定会生病，生了病，死也就容易了。”
柳夫人瞪着黄元，她现在已经没有力气做什么了，能做得也只是瞪着黄元。
“如果他不来呢？你怎么和我父亲说？”
“不来我带着你的尸体回京都，让老师验看，我说了，你是生病，不是中毒。”
“呵呵！你以为我父亲就这么相信你，他的女儿是跟着你来沧州生病的，你不带着我直接回京都，非要来沧州，你这分明是不安好心。”
“我以你的名义给老师写了信，说是你执意要我带你来沧州玩的。你说，我要娶亲了，你想和我单独一起游玩几日。我也写了封信，说了家中的情况，女儿被拐，你管家责无旁贷，我不能再叫你管家，为了安慰你，我只好同意，依着你来沧州了，老师会理解我的。”
“你，你……噗！”
柳夫人一口血喷了出来，全落在了黄元的身上，红的触目惊心！
“你来沧州，我想老师也应该明白你的意思，如今遇上了强盗，你又被强盗抢去，老师也能想象出这其中的原由，他不会怀疑的，他也没有理由怀疑。”黄元并没有管身上的血，依然看着她平静地说道。
柳夫人一口血喷出，人也到了将死之时。
“你，又怎么知道他在沧州？”
“我说了，我对沧州很熟，我记得王家是在沧州起家的。还有，沧州是去漠北一条必经的路，而漠北可是强盗者的王国，王家如果有子弟活着，去漠北再合适不过。至少换做我，我就会漠北。”
“你，你……”柳夫人哆嗦着双唇道，“宝儿，我是宝儿的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你放心，我会把我们的儿子抚养成人，不会叫他受半点委屈。”
柳夫人的眼神开始涣散。
“阿元，你真的喜欢过我吗？”
“当然。”黄元想都不想地道，“我是那么喜欢你，为了你我都差点和父母断绝关系……我以为，不管出了什么事，我们都能像当初一样。原来我错了，强行如愿是不对的。如烟，你呢，心里真的有我吗？”
“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当年或许是喜欢的吧，后来呢，跟着父亲流放，遭罪被辱，如果不是十三郎的出手，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下来。
可是十三郎是强盗，是无法重见天日的死人，她不想过那种没有希望的生活，这时候黄元出现了。
就算他们曾经没有那段感情，她也会选择给黄元做妾，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活的像个人。
所以，她不知道心里满满都是黄元，到底有几分功利的成分。
“你为什么要把我抢回来呢？”柳夫人望着天空轻轻说着。
黄元沉默了下道。
“因为我知道你们在我之前就在一起了，我不想你死后还在那个人的手里，毕竟你是宝儿的娘亲，我最喜欢的女人。”
柳夫人这次没有回答，她已经没了气息。
黄元看了她一会，从怀中取出手帕，伸手轻轻擦拭着柳夫人唇上的血，并将她摆放端正，还给她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然后静静地看着她，像是穿过时光，看着当年那个偷看他读书的女孩，对着他笑，对着他喊着，阿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