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和郭致在短暂的疗伤过后，便回到了驻扎在兖州边界的军营当中。
三日之后，还有一场大战要打，高歌心中其实还是很紧张的。
郭致的伤势很重，如果就这么拉着郭致一起前往，到时候反而会害了她。
可是让高歌一个人，去面对三位归真境的修士，难度的确是有些大的。
要知道，这三位对手，可不是自己先前遇到的那些空壳子。
一个连一位真神分身都能炼化的家伙，而且这么多年的尸山血海，摸爬滚打，孟渠的战斗经验，绝对远超高歌。
一个苦山大家族当中培养起来的天之骄子，手中底牌必然是数不胜数。
还有一个，据说是南蛮强者黄绯的独女，黄绯到时候就算是不到场，给这个女儿的宝物底牌，也绝对不会比杨叶少了。
甚至可以说，这个黄雨，才是三人当中真实战力最强的一个。
高歌想的这些，在李定先的说法当中，就只用了一句话概括。
“不够大胆。”
这个黄雨，身上极有可能携带着黄绯的分神！
就算不是黄绯的分神，也至少会有乘黄一族其他人的。
或者说，她身上带着的，不止一头乘黄的分神。
乘黄分神，在高歌所知的所有替命术法当中，当之无愧可以排到第一。
因为就算他们的分神被斩杀，对于本体的影响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黄绯能带着重伤的伽罗鹰，翻过苦山修士设下的重重障碍，回到南蛮，乘黄一族的本命神通功不可没。
这三对手，随便拎出来一个，都已经足够高歌头疼的了。
李定先倒好，直接帮自己约战，而且还是这种一挑三的战斗。
高歌只有拼命提升着自己的实力，可无论再怎么提升，始终找不到那条通往归元境的道路。
这让高歌十分头疼。
高歌从营帐当中起身，刚刚走出营帐，就看见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地上撅着屁股，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于是，高歌就随口问了一下。
李定先的回答却让高歌心头一震。
“我跟你娘说了，让她帮你准备棺材，可是你娘却告诉我不用。”
“没办法，来得比较仓促，只能随便布置个阵法，帮你洗经伐髓了。”
李定先布阵的手法确实是高歌没见过的，之前他见到的阵法，都是用灵气汇聚而成的。
而李定先从始至终，手上没有丝毫灵气显现。
“既然是洗经伐髓，那必然就要承受那形销骨立的痛苦，你准备好了吗？”
李定先随手丢下木棍，两手轻拍，掸去灰尘。
“我......”高歌的回答其实已经够快了，但还是被李定先迅速打断。
“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阵法我都布置了，你要是死了，我只能随便挖个坑把你埋了，这也不能怪我，是你娘不给你准备棺材的。”
就在此时，绮灵从远处走来，在距离李定先手绘的阵法约么还有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两人在用心声言语，高歌自然是听不见的，只能是转移注意力，看着地上的阵法。
不过一丈方圆的地面上，却被李定先密密麻麻地画上了上千种符箓。
在高歌看来，自然就是鬼画符一般，因为其中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眼前的地面就像是小时候玩的那种画圈圈游戏一般。
在一番心声交流之后，绮灵飘然离去。
不知为何，每次看到李定先的这个扈从之时，心中总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大老爷们，喜欢穿女人的衣服，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高歌点头，但却没有跟着李定先一起吐槽。
心里不舒服归不舒服，但人家终究是来帮自己忙的，要是在人家背后说坏话，可就不礼貌了。
“你得了那个老家伙的传承，应该也知道，我们灵族人，其实和妖族一样，都是有本体的吧。”
高歌点头，孙卿的传承当中，对于灵族本体和妖族本体的区别，可是花了大篇幅去描述的。
灵族本体是脱身于法器，成功炼形脱身之后，和本体的关联就不是很大了。
就如同法器的器灵一样，只要挣脱法器束缚，那他们就会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拘束和限制。
而且比人族更强的，是灵族人没有寿元的限制，能夺取他们生命的，只有传说中的天劫，和敌人的围杀。
妖族虽然也是寿命极长的种族，但却会受到本体的束缚，某种意义上来说，妖族的本体，攻防能力简直就是天生地养的存在。
如伽罗鹰那样的强者，不用专门去修炼肉身，其攻防能力都已然不输虞大宝。
人族的身体，强就强在他们可以修炼各种术法神通，因为只有人族身上，可以诞生出例如灵骨，经脉之类的，修行必备之物。
可是人族天生就是三个种族当中限制最多的，寿命不够长，身体也不够强。
这也导致了南北二族蔑视东荒，若不是人族出来了个慕容芸，恐怕此刻的人族，早都成了南蛮妖族的口粮，或者是北疆灵族的巢穴。
“绮灵的本体，名唤乾坤诛邪镜，以前是某位大能用来每天梳妆打扮的，所以才会导致他对女人的穿搭十分喜爱。”
乾坤诛邪镜！
这个法器的名字，高歌也是在孙卿的传承当中了解到的。
这是某位真神的法器！
当然，这位真神，在许多年前就已经被万物生封印在了西域，至于这把法器，应该是流落到了北疆。
最终的成功炼形，肯定是和李定先脱不开关系的。
李定先一眼就看穿了高歌的想法，旋即解释道。
“他的化形，跟我没太大的关系，如果非得扯上关系的话，他跟你娘的关系更大一些。”
“此话怎讲？”高歌疑惑问道。
“他的本体，一直在你娘的手中，你肯定也见过，你娘用来梳妆打扮的，也是那面镜子。”
高歌只是知道家里有这么一张铜镜，娘亲也是十分珍惜，但要非得和绮灵扯上什么关系的话，高歌真的有些无法想象。
“那面镜子的神通，说白了名字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高歌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李定先的阐述。
“就跟你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她的眼睛也是这种效果。”
破惘之眼，看穿世间万物本质！
高歌震惊，这面镜子居然有这种效果？
“绮灵的本命神通，是堪破世间邪祟本体，而且只要被他看一眼，只要修为不如他的，下场就只有灰飞烟灭。”
李定先说到这里，高歌也猜到了接下来他要说什么了。
“你是想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太上宗，又怕杨家人会带着观澜楼来？”
观澜楼，世间至刚至阳的法器，也是人族所能炼制出来的最强法器。
这么多年，苦山五大家族能够守住苦山，与南蛮妖族展开拉锯战，观澜楼的功劳可谓泼天之大。
而这观澜楼，不仅克制南蛮妖族，对于北疆的灵族，也是同样有克制的作用。
“有些事情，不用你去做，但是你需要在关键时候提醒他一下。”
李定先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那三个人，在你眼里，是肯定要死的，就跟当初的那个什么玉一样，要不是虞大宝面子上过不去，他今年都该上私塾了。”
虞璞玉......
这确实也是高歌心中，一个过不去的坎。
没等高歌说话，李定先继续说道。
“如果你杀了那三人，孟渠自不必多说，他身后此时站着的，是你们大虢的相爷，根本不足为虑。”
“黄绯是肯定不会再回东荒的，他也怕死，甚至都会让他这个女儿也回去。”
不等李定先再继续说下去，高歌就补充起来。
“杨家是肯定会对我动手的，而我到时候，只需要跑就是了，往苦山跑，那位大剑仙不会允许杨家在她面前杀人的，而且还是以为曾有功于苦山的人。”
有功于苦山！
高歌说的正是前不久，发生在沧澜城的那场大战，如果不是高歌，那李定先等人还真不一定就能把苏牧逼到绝路。
之所以要往苦山跑，其实高歌等同于上了三重保险。
吕道玄也在苦山，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东荒之人，只要高歌用点小手段，他必然会出面。
只要他出面，那么高歌保下一条命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至于什么是否道德，这种事情就不该他去想。
在生死面前，别的什么，都是小事。
就算自己在别人眼里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那又能怎样呢？
只要自己问心无愧，那就足够了！
最后的那道保险，便是自己身后的宗门，演天宗。
演天宗太上长老星云子的身后，也是一个家族，一个能够和苦山杨家平起平坐的家族！
有了这两层保险，自己性命无虞。
“你能想到这些，的确是我没想到的，长大了！”
李定先一阵感慨，眼里激动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
高歌淡然一笑。
“人总是要成长的，被别人推着走，是走，自己往前走，也是走，说到底，其实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成长。
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高歌有些恍惚。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成长的呢？
是上阳城，看到郭家皇族的夺嫡之争，还是在文州城被屠，眼睁睁看着城池毁灭，却无能为力？
亦或者是在鬼哭关的时候，自己被虞璞玉囚禁，梦回前世，和李定先对赌？
这些好像都不是罪根本的原因，却又每个都是成长路上的助力。
“当你真正明白什么是成长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先前那么多年的经历，就好像是一场梦境一般。”
“这世上很多人都想让你快点成长，包括我在内，都想看看以后的你，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有时候都会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了，要是自己能让时间过得快些该多好。”
高歌沉默，只是静静听着李定先的感慨。
“可这世上还是有不想看你长大的人，他们想让你就这么生活在象牙塔当中，永远不用去面对生活的狗屁倒灶。”
想了一下，李定先说了一句与先前有些矛盾的话。
“当然，这其中也包括我。”
“你为何要去纠结这些？”高歌不解。
一个道心澄澈之人，怎么会有这种矛盾的想法呢？
在高歌的认知当中，这些人，只要是认准了某些事情，就一定会一条道走到黑，不管前路会发生什么，哪怕摆在面前的是悬崖，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因为我一边想看看你会不会变成我期望的那种人，另一边又想让你一直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李定先脸上露出罕见的苦涩：“这世上，最珍贵的，就是那颗赤子之心，可惜你的心境，在经过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是被打破了。”
高歌点头，不得不承认，如果自己再碰上例如鬼哭关那种事情，自己会毫不犹豫斩杀虞璞玉。
因为在他如今的认知当中，震慑，远比妥协来得更加有效！
或者说，如今的自己，有数之不尽的办法，强迫着虞璞玉去放人。
可过去的事情终将远去，谁也无法在大江大河当中，掬到同一捧水。
二人沉默了许久，李定先终于再次开口。
“你现在的这把法器，用着还顺手吗？”
顺手？
高歌有些不明白：“自然顺手。”
可想了一下，又回答了一句。
“不太顺手。”
原因无他，思致剑的潜力，已经被高歌发挥到了极致，可如今再去对敌，明显是有些鸡肋的。
用思致剑所释放出来的神通，自然要比空手释放要稍微强上些许。
可也就仅限于些许了。
如果自己的修为更进一步，那么以后恐怕就不用思致剑，也能释放出同等强度的神通了。
想到这里，高歌猛然间想到和自己手中思致剑同根同源的长歌枪。
思致剑是李定先当初用修士躯壳，加上一半的戮神刀器灵所炼制。
而长歌枪，其实只是本名梼杌的大头，在战场当中随便找了一把品相不错的长枪，附着上去的。
“你想说什么？”
高歌眯起眼睛，盯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白衣少年。
“我要说什么，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李定先并未去看高歌的表情，他此时此刻会流露出怎样的情绪，李定先一早都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