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的声音很低，每句话，都像是把刀，在她自己的心上戳下去。
眼泪，突然间大颗大颗滚下来，毫无症兆。
“是啊，你说我口是心非，我承认了啊。”
她笑着落泪，那带着淡红色的眼泪，再一次涌出眼眶，刺的她眼睛发疼。
“原来，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去恨你，虽然无数次，我在心里诅咒过你。”
“司亦臣，你不是一直都恨我，恨我是宋家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啊。”
“混蛋，你就是天底下最坏的混蛋，死都要让我这辈子不得安生吗？”
宋婉几乎是压住心口的疼痛，说出这些话，眼泪已经弥漫了她的双眼，每一个字，都让她仿佛被割下了一片肉。
原来，世间的酷刑不是凌迟三千刀，而是面对至爱至恨之人，却无能为力。
终于，她说完这些，停了下来，伸出手，将脸上的眼泪擦去。
“司亦臣，有句话，我只说一遍，如果你能好起来，我不会再恨你，我们之间，两清了。”
她转身，走到门口，在她拉开门离开的时候，她没有看见，床上男人的睫毛突然颤了颤。
当宋婉走出病房，抬眸的瞬间，陈景轩站在不远处，望向她的时候，神情满是复杂。
刚才她在里面的一切，隔着玻璃窗，他都看见了。
虽然听不到她在说什么，但从她悲怮的表情，他大概也能猜到。
心底的黯然，取代了强烈的嫉妒。
当他听到司亦臣为了救宋婉而中了一枪时，他就知道，如果这个男人死了，这辈子，宋婉都不会忘记他了。
所以，他耗费一切资源，安排最好的医生，短短几天，将司亦臣从生死线上一次又一次拉回来。
并不是说他有多么豁达的胸怀，只是不想输给一个死人。
将心底所有的情绪压下，他装作若无其事般走到宋婉面前。
“还好吧？”
宋婉摇摇头，脸上还有残留下来的泪痕，眼中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生机，变的暗淡无光。
“他会没事的，对吗？”
听到这句话，陈景轩心脏狠狠一震，望向宋婉，才发现她根本就像是在自言自语。
咽了咽喉咙，他再次开口，“我先送你回病房吧，你的身体也要快点养好，伯母那边还等着你照顾。”
听到他提起温娴，宋婉抬起眸，“母亲知道了？”
“你放心，事情我已经让人压下了，你母亲那边，以为你在外面跑项目，楚河负责照应着。”
“谢谢。”
宋婉垂下眸，眼中再一次黯淡下去，而正在这时，突然间IcU的灯光闪烁起来，紧跟着数位医生和护士朝着这边疾步而来。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宋婉怔愣在原地，看着那些人推开玻璃窗的病房。
所有的一切，就像是放电影般，各种仪器不断的闪烁，医生不停的在给床上的人施救。
宋婉感觉自己此时就像是变成了魂魄，肉身站在原地，可是灵魂已经朝着病房里的人飘荡过去。
“司亦臣，你不能出事，你快醒醒。”
她一遍又一遍站在他的床边，急切的呼喊着，嘶吼着，可是床上的人，依然静静闭着眼睛。
她伸出手，想去抱住他，可是手一虚晃，根本抓不住眼前的人。
她看见一个又一个医生和护士，焦急的身影穿过她，可是她却只能这样望着他无能为力。
“宋婉，你怎么了？宋婉。”
感觉到身体猛地一震，宋婉恍惚中抬起头，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陈景轩，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扇玻璃窗跑去。
“司亦臣，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醒醒啊，我们的合约，说好了三个月，你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对不对？你快醒醒啊！”
她不停拍打着玻璃窗，虽然知道里面的人根本听不见，但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喊着，仿佛这样做，就能将他的灵魂给叫回来。
嗓子已经嘶哑到说不出话来，但她仍然张着嘴，一遍又一遍，哪怕没有声音，她也想让他知道。
这场冗长的急救有多久，宋婉就在那里无声的嘶吼了多久，直到里面不断跳动的仪器再一次恢复平缓的节奏。
她的手，慢慢从玻璃窗上滑落下来，眼中噙着泪。
机器上那有节奏的光，在这水汽中，如同数年前那场演唱会，看见司亦臣出现的那一刻，心底绚烂迸发的烟花。
美的惊心动魄，美的她至今都认为，那是最美的风景。
“我知道，你不会有事的，你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生意。”
她自言自语，哽咽的说出这句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紧紧攥着手指的男人，在亲眼目睹这一切后，满目痛光，转身离开。
……
“医生说他的情况稳定了。”
第五天清晨，唐白林走进宋婉的病房，说出这句话，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
“这家伙又创造了奇迹。”
听到他的话，宋婉垂了垂眸，良久之后，压住唇。
“他什么时候会醒？”
“随时都会，只是还得在床上躺段时间，你要去看他吗？”
宋婉眼球颤动了下，片刻，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和他已经两清了。”
她的话，让唐白林眼睛蓦地瞪大：“小婉，你这是什么意思？亦臣现在劫后余生，你要和他分手？”
“我和他从来没有在一起过，谈何而来的分手？”
宋婉压住心里的沉重，语气透着淡意，唐白林不解的看着她。
“亦臣病危的时候，你明明那么在乎他，现在他好了，你说这样的话？小婉，他可是为了你，连命都差点丢了！”
“白林哥，我想你弄错了。”
宋婉望向他，眼中没有一丝波动，“他救了我是没错，但是他欠我的更多，现在，我愿意放下过去的一切仇恨，难道还不够吗？”
望着她眼中的平静，唐白林原本到嘴边的话，被生生压了下去。
关于宋婉和司亦臣之间的事情，他一直是见证者，他没有理由去责怪她做的任何决定。
只是，作为兄弟，他真的不希望看见司亦臣刚死里逃生，就要接受这样的消息。
“你能不能，等亦臣彻底恢复了，再和他说这些话？”
良久的沉默后，唐白林艰难的开口，宋婉低下眸。
“我明天就出院了，医院里有这么多护士和医生，他不会有事的。
白林哥，这些话，等他好了，你帮我转告吧，我累了，你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