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识君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抬头看向顾绛：“绛儿，有些事儿今天就一并说出来吧，做个了结。”
顾绛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却望向门外渐渐暗下去的天光。
“孟宗主，你说吧，我听着。”
秦霜不明白孟识君这是何意，乞求她的宽恕吗？
若真是这样，那还真是笑话。十年过去了，时过境迁，如今才在这儿说悔过，未免有些可笑。
“秦姑娘，有些事儿我想你已经知道了。”孟识君看向秦霜，眸子微微闪动，模样十分真诚，他轻轻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十年前，是我灭了暮江秦氏满门。”
这些秦霜都知道，那也没心情再听这些，冷冷地笑笑，盯着孟识君：“说吧，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饕餮内丹。”
孟识君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将当年的往事和盘托出。
当年，顾绛的父亲，也就是顾席，意外得到了饕餮内丹，并且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当时的好友孟识君。
顾席知道这饕餮内丹是为祸人间之物，并和孟识君商量该如何处理此物。
这东西照理说是应该毁掉的，奈何顾席使用了浑身解数都毁不掉，又担心这东西被有心之人利用，当即便决定将这东西封存，让所有人再也找不到。
那时，孟识君正在争夺之位。
秀色灵山的宗主之位是斗灵斗出来的。
眼看着斗灵大会在即，却有一帮苗疆人找上了孟识君，他们得知顾席手上有饕餮内丹，也知道孟识君和顾席关系匪浅，便想利用孟识君从顾席手上得到饕餮内丹。事成之后，苗疆人会帮助孟识君得到宗主之位。
就为了一个宗主之位，孟识君便出卖了顾席，将他和妻儿的落脚之处告诉了苗疆人，导致他们被追杀。
也就是这时候，顾席夫妇带着顾绛前往颖华居，将饕餮那个班托付给秦羿。
从颖华居离开以后，顾席和妻儿便遭到了追杀，在逃亡的路上，为了保护妻儿，顾席只身引开了苗疆人，最后被杀害，而江岑为了保护年幼的顾绛也失去了性命。
孟识君本以为苗疆人只是抢夺他们手中的物件，并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出了事儿以后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他托人去找顾绛，却一无所获。
而本想抽身离开的他却受制于苗疆人，若是不从，他犯下的错事便会被公之于众。
而当时为了更进一步的控制他，苗疆人还在他妻子身上种下了情蛊，迫使他不得不带着苗疆人去颖华居搜查。
可他万万没想到，秦羿抵死不从，就是不说饕餮内丹在哪，苗疆人盛怒之下便灭了暮江秦氏满门，一把火烧了颖华居。
而他，是这整件事背后的帮凶，若是没有他，顾席夫妇不会死，顾绛不会流落街头，暮江秦氏也不会满门被灭。
每每想起此事，孟识君眼前便会出现那日的画面，暮江秦氏里所有人的呼喊声、哭声和那漫天的火光，那些都在提醒着他曾经犯下的罪恶。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苗疆人？”秦霜眉头紧皱，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子扬当年是被苗疆人所救，秦霜从不相信会有这么巧的事儿，若是孟识君没撒谎，那救秦子扬的苗疆人，很有可能就是十年前灭暮江秦氏满门的那伙人。
当然，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秦霜是不会胡乱说出这些话的。
但秦子扬又不傻，心中也有了这个疑问，烦躁复杂，像揉了个乱七八糟的线团一般。
他异常激动地看向孟识君：“你确定是苗疆人？”
“我确定。”孟识君点点头，“他们身上都佩戴着苗疆虞府的笙箫令。”
笙箫令者，是苗疆虞府身份的象征，只有府中之人可以佩戴，若是那帮人真佩戴着这令牌，这事儿就不好说了。
虽说秦霜是想知道真相，尽快找出凶手，可孟识君的话里处处都是破绽，若那帮人真的是苗疆人，为何要在孟识君面前自曝身份。
这事儿秦霜百思不得其解。
眉头深锁了半天，秦霜才开口说道：“这事儿不太对。”
“的确不太对。”顾绛点了点头，“媳妇儿，你觉不觉得那帮苗疆人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秦霜冲着顾绛浅浅一笑：“你觉得他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打算来一招引蛇出洞。
她现在也不确定那帮人是不是就是救秦子扬的人。如果真的是，那秦子扬这些年一定是被利用了。如果不是，皆大欢喜。
“在我看来，世上没有傻子。”这是顾绛这么多年以来，用自己的血泪史总结出来的经验。
“霜霜，你想做什么？”瞧见秦霜眼里放着光，顾绛就知道她要做些不一样的事儿。
“保密。”秦霜笑笑，这事儿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思绪清晰。
都说这女人怀了孕便不同于平常，更别说秦霜之前还受了伤，孩子差点没机会来到人世间。
瞧着秦霜这一会儿笑一会儿伤心的表情，顾绛这心里就有些不好受，媳妇儿想的事儿真是太多了。
就因为秦霜想的太多，顾绛这会儿极为不放心，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她。
而将事情都说出来了的孟识君依旧跪在地上，似乎是在请求秦霜的宽恕。
偏偏在他说完这些之后，秦霜一副瞧不见孟识君的模样，似乎并不打算让孟识君起来。
顾绛瞧着，心中实在不忍，上下唇动了动：“霜霜，我……”
在孟识君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忘恩负义、背叛朋友的小人，并没有犯什么大错，顾绛脑海中和孟识君的点点滴滴汹涌而来，他实在不忍心看孟识君这样。
“我……”顾绛欲言又止。
和顾绛待了这么久，秦霜自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
接着，她看向孟识君：“孟宗主，你还是起来吧，你该跪的人也不是我。”
老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人跪着，秦霜心里也不舒坦，这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她可不想折了自己和孩子的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