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凝心想，自己注定不得圆满。
——唯有如此，她才能得以心安。
尽管她入睡前身心俱疲，可似乎越是这种情况，繁杂的梦越是会不断侵扰人的睡眠。
陆婉凝的梦中，闪过陆雪薇得意的笑脸：“我会把你手中的一切都抢过来的。”
“……至于那些不属于我的，我也会一一毁掉。”
她是如此干脆狠辣，哪怕陆家人在认回陆婉凝后也曾经对陆雪薇视如己出，但一旦他们不再宠着她护着她，对陆雪薇而言似乎就是背叛她。
陆婉凝的梦中，还闪过陆轩然在受伤后反而安慰她的神情：
“凝凝，没事的，大不了我以后开辟一个新赛道，只用左手弹钢琴。”
“再不济……那我就只能回家继承亿万家产了哈哈哈。”
最后，她梦中出现的是那个几个月前就曾梦到过的预知梦。
只是这一次，不再以她为中心展开，她看到的是家人的结局。
进监狱，被打断腿，惨死在国外……
这几个月，洛星洲说她的状态越来越好了，陆婉凝也这么觉得。
她可以逐渐正视自己童年的场景和事务，也能够渐渐坦然面对顾淮墨。
生命不过是一场体验。
她被说服了，所以去坦然体验跟顾淮墨的相处，感受那一丝丝愉悦，亦或者是气恼。
然而，然而。
当梦中弥漫的血色在她眼前铺陈，渐渐地她似乎再也看不到别的颜色……
她怎敢再去奢求自己的短暂欢愉？
她怎敢……
“呜……咳咳。”陆婉凝在梦中无意识地流泪，最终呛醒。
当她揉着似乎比休息前更沉痛的脑袋时，陆婉凝也伸手摸到了自己的泪水。
感受着指尖的湿润，陆婉凝稍微有些愣神。
自陆轩然受伤到现在，陆婉凝一直都没有哭。
无论是电话中听说，还是见到陆轩然，还是后来将陆轩然送往医院，甚至是当她决定站上手术台，为陆轩然做手术……一直到手术结束，她都没有哭。
可在她无意识的睡梦中，她却潸然泪下。
陆婉凝静默了片刻，随后感到自己身前似乎投下了一片阴影。
一抬眼，陆婉凝撞见了顾淮墨。
“……”她再次愣神，心想顾淮墨什么时候来的？他看了她很久吗？
而顾淮墨则是不知何时去为她接了杯热水，此刻递给她：“喏。”
陆婉凝下意识接了过来，感觉自己的唇的确有些干涩。
然而那水陆婉凝只喝了几口，之后她就放下了杯子：“谢谢……我想去看看猫。”
她还需要整理一下思绪，此刻面对顾淮墨时，眼神下意识地躲闪。
“嗯。”顾淮墨淡淡应了声，之后什么也没说。
只是他却好似也不准备出去，就这么静静待在陆婉凝身边。
陆婉凝拿他没办法，只能放弃换衣服，披了件外衣，然后转身去猫屋。
如今这猫屋更显得拥挤了，五六只猫咪，见到陆婉凝之后就都奶呼呼地叫着。
“喵～”
“喵——”
“喵……”
有的黏人，有的怕人，还有的随了他们的妈调皮捣蛋。
这些小奶猫如今两三个月大，已经比刚出生时大了很大一圈。
陆婉凝摸完这只摸那只，挨个陪着玩了一遍，最后看向懒洋洋晒太阳的陆小黑。
“……陆小黑，姐姐带着你和你的崽们，换一个地方住，好不好？”
她轻声说着，却不知道究竟是说给猫听，还是说给人听。
是的，此时的顾淮墨就在房门口站着，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屋内的情景。
而他们终究无法一直逃避。
顾淮墨凝眸，看着陆婉凝，面色有些沉：“你又想搬走？”
每每这种时候，顾淮墨周身都会萦绕着低气压。
可陆婉凝还是顶着压力看向了他：“……对不起。”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却也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而这话让顾淮墨的脸色瞬间更加阴沉：“……陆婉凝，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之前因为陆雪薇，我们闹过一段时间的矛盾，可后面……”
后面他在去过洛星洲工作室后，恍然大悟了一些事情，他们二人之间缓和了很多。
因此这两个月，顾淮墨都自以为自己跟陆婉凝相处得很和谐，至少应该是在重新逐步积累情感的过程中吧？
然而现在……顾淮墨盯着陆婉凝的眼睛，很想从她眼中看出一些东西：
“我以为，我们已经和好了。”
但陆婉凝只是一只手抱着猫，抚摸着猫猫身上柔软的毛，再次垂下眸：
“之前的确算是和好了，但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没有办法去爱你。”陆婉凝闭上了眼，原本的平静在话语将要出口时还是被打破。
她的心底，翻涌着难过，这种难过似乎比她当初要更汹涌。
因为她甚至不再有愤怒，只是愧疚、懊悔、自责……
“顾淮墨，你放弃我吧……”她说不清自己是怎么在这一瞬间冒出了这些话，而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也已经把想说的都说完了。
到最后，陆婉凝只能补充道：“……我们可以离婚，也可以留着那一纸证书，但不管怎样，之后我们还是互不干扰比较好。”
“互不干扰？”顾淮墨念叨着这几个字，深吸了口气，自觉这几个月已经练就了足够的包容和忍耐，但这一刻似乎仍旧难以平复心绪。
他终究还是没能一直隔岸观火，而是踏入房间，逼近了陆婉凝。
“你凭什么觉得，到了现在，我们还能互不干扰？”顾淮墨冷笑一声，沉声逼问。
陆婉凝怀中的陆小黑似乎察觉到危险，挣扎着不愿意待在她怀中。
她手稍微一松，她的猫就跳到了一旁的猫爬架上。
而她则是顷刻间，就被顾淮墨抵在了置物柜上。
顾淮墨抬手捏住陆婉凝的下巴，指尖几乎是不自觉地用力。
顾淮墨似乎真的气极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咬牙切齿一般。
他一字一顿，声音果决：“我不同意。”
“无论是离婚还是搬走，你刚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