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林指尖悬在玉瓶上方，漫不经心地划着圈，符文在空气中明灭不定。
蛮王僵在原地的手还保持着抓取的姿势，喉结上下滚动，冷汗顺着铠甲缝隙滑进后背。他盯着那抹绯色符文，想起族群中接连暴毙的战士，干裂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
\"跟我来。\"柳林突然伸手扣住他的腕甲，金属碰撞声中，空间骤然扭曲。蛮王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再睁眼时，腥甜的气息扑面而来——脚下是翻涌的猩红浪潮，浓稠如血的液体拍打着脚踝，发出诡异的吞咽声。
血色天穹下，无边无际的血海延伸至视线尽头。数以万计的半透明蚕蛹沉浮在浪尖，隐约可见蜷缩其中的人形轮廓。蛮王瞳孔骤缩，看着最近的蚕蛹突然裂开蛛网状纹路，浑身缠绕着血线的鬼族破茧而出。那生灵甩动尾鳍游向浪潮深处，背后展开的骨翼在血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
\"这是...\"蛮王喉咙发紧，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发现靴底早已被血海黏住。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破茧声，新生的鬼族们相互嬉戏，锋利的獠牙间滴落的血珠坠入海中，竟开出妖异的曼陀罗花。
柳林负手立在血浪之巅，玄色长袍被腥风掀起：\"这就是血海，我的本命小世界。\"他抬手召来一只通体银鳞的鬼族，那生灵亲昵地蹭着他的掌心，眼瞳中流转的幽蓝光芒如同星辰，\"在这里，所有生灵都以精血为契，永世效忠于我。\"
蛮王盯着鬼族们身上流转的符文，那是远超蛮王一脉的力量纹路。
当他看见漂浮在血雾中的灵泉，看见堆积如山的灵草矿脉，听见此起彼伏的欢笑声时，攥紧战斧的手突然泄了力。他想起草原上冻饿而死的子民，想起被巫师一脉打压到不行的族人，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受不到疼痛。
\"你带我这个傀儡来看如此隐秘，究竟要...\"
蛮王的质问被柳林抬手打断。柳林指尖划过血海，浪花自动分开露出深处的祭坛，无数血色锁链正将整片空间编织成牢不可破的结界：
\"你以为我为何留着蛮王一脉？\"他转身时，眼底翻涌的血雾与整片世界共鸣，\"因为你们还有用——就像这些鬼族，只要效忠于我，就能得到庇护。\"
血浪突然暴涨，将两人托至云端。蛮王俯视着下方井然有序的血色城邦，鬼族们抬着装满灵果的玉盘穿梭其中，孩童在血晶建筑间追逐打闹。
这与草原上尸横遍野的景象形成惨烈对比，让他膝盖一软，险些跪进血浪里。柳林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带着蛊惑人心的震颤：\"想想你的子民，蛮王...你真的甘心永远被丹药操控？\"
猩红浪潮拍打着蛮王的脚踝，冰寒刺骨的触感却抵不过他心中翻涌的热浪。那些在草原上挣扎求生的日夜突然清晰如昨——断药时战士们溃烂的身躯、长老们绝望的嘶吼、孩童们恐惧的眼神，此刻都化作柳林掌心流转的符文，在血雾中明灭闪烁。
“药塔把我们当弃子...”蛮王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这些年，蛮王一脉踏遍草原深处采集玄铁矿脉，深入幽冥洞窟挖掘骨晶，每一份资源都凝结着族人的鲜血。
可当老巫师的巫旗逼近时，药塔毫不犹豫将他们推给柳林，就像丢弃一块破旧的兽皮。
血海突然沸腾，万千鬼族的欢笑声混着浪涛声灌入耳膜。
蛮王望着远处用灵晶堆砌的城邦，望着那些生来便拥有强大血脉的生灵，终于明白何为真正的种族。他想起自己的子民蜷缩在漏风的帐篷里，高贵的王族战士为争夺一颗丹药自相残杀的模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要依附于这小世界...”
蛮王喃喃自语，声音被血浪吞噬又托起。他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是蛮王一脉唯一的生路。
他看到了希望。
这小世界是柳林的本命小世界。只要柳林还活着。哪怕是柳林死了，把这个小世界传承给自己的儿子。那么。蛮王一脉和这小世界合二为一。完全依附于这小世界。柳家就不可能抛弃他们。
如果说还要往后想。想到柳家衰落败以后。他们蛮王一脉怎么办？
那蛮王就是连想的兴趣都没有。他们现在都活不下去。与其在草原上受人制衡，被妖族吞掉，被巫师一脉吞掉。还不如现在抓紧找个靠山。
“噗通！”蛮王重重跪倒在血水中，铠甲与地面碰撞的闷响惊起无数血珠。
他扯下头顶象征王权的鹰羽冠，额头紧贴滚烫的血海：
“主公！请允许我向您献上我的忠诚！”腥甜的液体渗入喉间，他却感觉不到丝毫不适，“若跳入血海便能成为您的子民，我愿即刻纵身！”
柳林摇了摇手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底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你现在如果跳入血海，确实能成为我的子民，依附小世界。只要真灵不灭，甚至能长生不死。”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但你有没有想过？若回去时力量已变成血海系，老巫师会怎么对付你？这种力量他见识过，一旦看到你成为血海中人，定会不遗余力地攻击，甚至不惜联合妖族。而我如今身为封疆大吏，只能暗中相助，无法明面出兵。到那时，你在草原上四面楚歌，怕是难以立足。”
蛮王原本前倾、即将踏入血海的脚掌，猛地停在了猩红浪潮边缘。他脸上满是挣扎之色，眉头紧紧皱起，牙关咬得发白，心中天人交战。
见状，柳林慢悠悠地继续开口，语调沉稳而笃定：
“你放心，药塔炼制丹药的手法我早已掌握。你回去将丹药分给王族战士，瞬间便能掌控局面。届时以对抗老巫师为由，还能增强部落的凝聚力。日后我会寻个合适时机，在众人面前，将你们转化为真正的高等生物，而不是如今这副粗糙模样。”
他扫了眼蛮王布满裂痕的铠甲与扭曲的面容，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与志在必得。
蛮王再愚钝，此刻也完全明白了柳林的深意。一股滚烫的感激之情直冲脑门，眼眶瞬间泛红。他“咚”地一声重重磕在血海中，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主公！您将会得到我们一脉永远的忠诚！”
柳林满意地勾起唇角，伸手重重拍了拍蛮王宽厚如城墙的肩膀，金属铠甲碰撞发出沉闷声响：\"你是聪明的。\"话音未落，他袖口轻甩，一只刻满细密符文的玉瓶\"当啷\"落在蛮王布满老茧的掌心，瓶中丹药碰撞声清脆如铃。
\"这些你先拿着。\"柳林屈指弹过瓶身，幽蓝光芒顺着符文游走，\"不够时敲三下瓶身，里头的传送阵会自动补满。\"他目光骤然锐利，盯着蛮王微微发红的兽瞳，\"但我只有一个要求——三个月内，必须和老巫师势均力敌。若连这点都做不到，你也不配成为我的人。\"
蛮王攥紧玉瓶的指节发白，想起族中战士因断药溃烂的身躯，想起老巫师巫旗踏碎王庭时的狞笑。铜铃大的眼中腾起嗜血的火苗，铠甲缝隙渗出的冷汗滴落在血晶地面：\"主公放心！\"他沙哑的声音里裹着浓稠的杀意，\"老东西的巫阵，早该用血来洗了！\"
柳林微微颔首，袖中血色符文骤然亮起。蛮王周身突然缠绕猩红锁链，在一声轰鸣中化作流光没入血海。原地只留下渐渐消散的血雾，和玉瓶底部缓缓浮现的倒计时——三个月的期限，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