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启林听来听去，陈彤就是一个意思。
骂他偏心。
可他纳了闷了，他偏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至于今天当着亲戚朋友的面，闹这么大动静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斯匀是我的女儿，我天生就是会对她偏心，这一点是不可能改变的。”
“更别说她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头，现在她终于回来了，我对她的补偿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彤听着一愣一愣的。
“这又需要你补偿什么，她走丢又不是你害的？”
肖启林转过来，眼里有泪光，郑重其事地表示。
“我没有照顾我的女儿，就是我这个做爸爸的不好！”
“你也是母亲，你也在为肖韵跟我争取利益。”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是绝不会因为任何原因，放弃我女儿的利益。”
陈彤最烦肖启林这种把利益挂在嘴边的商人作态，忍不住怒吼道:
“可是韵韵也是肖家人，也是你女儿啊！”
肖启林也逐渐没了耐心。
眼看车才开出去没有半程，决定说句重话压制一下陈彤，好让自己清静清静。
“我没否认过肖韵是我肖家人，但我可没说过她是我女儿。”
陈彤怔愣了一下，“好啊，你今天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吧？”
肖启林那双老谋深算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彤，慢慢压低了声音说:
“肖韵是什么身份，你比我清楚。”
“你仗着肖韵是什么身份，跟我爸谈的什么条件，你也比我清楚。”
“今天你们母女俩没站错位置，以前没错，以后也没错！”
陈彤听着这番话，心底密密地打起鼓。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启林也不怕把话再说得明白点。
“你说肖韵很内向，确实是。”
“我大哥也很内向，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跟我们说。”
“大学谈女朋友了，不说；分手了，不说；分手了才发现女朋友怀孕了，也不说。”
肖启林说到这里，扭头看向陈彤，眼里晦暗中闪着凌厉。
“你知道他是为了去找你才出的车祸，你也不说。”
“你时隔多年带着孩子回来找我爸，什么身世，你也不说。”
“从这点上看，你们一家三口都很像。”
陈彤震惊不已，第一时间去看司机。
司机猝不及防听到了豪门秘辛，也吓得手抖，隔板没来得及升起，还差点在转弯处打滑。
肖启林倒是无所畏惧，轻飘飘扔下来一句，“你叫的司机，你自己处理。”
司机吓坏了。
处理？
怎么个处理法？
别是杀人灭口吧？
简简单单给个百千万，他也是会闭嘴的！
陈彤还处在震撼之中，一只腿止不住地发抖。
“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老爷子他……”
既然都说开了，肖启林也没想藏着掖着。
“我大哥走的那阵，我爸就让我把事情查清楚了。”
“你带着肖韵回来的时候，我们对你知根知底。”
“唯一搞不太懂的事，是你说你想要嫁给我。”
“不过后来想想也是，我爸当时病危通知书都下了，大哥也早就去世，能留给你们孤儿寡母的没有多少。”
“我太太过世，公司大权也在我手里，毫无疑问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陈彤垂下眼眸，完完全全被他说中了，心底止不住地狂跳。
“那你……”
肖启林转头看向窗外，神色凝重。
“你放心，既然当年爸做出了决定，我也接受了，事到如今也不会有异议。”
“就算是看在肖家人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把肖韵赶出肖家。”
“但还是那句话，我女儿是我女儿，你女儿是你女儿，两码事。”
“我对肖韵，不是没有过想把她当自己女儿疼的念头，毕竟……都是肖家的孩子。”
“但实在是气场不和，这么多年你也知道的，不是因为斯匀回来了，才对比出来的。”
“你与其在这里跟我求什么公平，不如安分守己，拿好老爷子给你们两母女的遗嘱和协议，过好下半辈子。”
“只要你们的要求不过分，至少在名义上、物质上，我和应之，都不会少你们的。”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希望你好好想清楚。”
肖启林说完，合上眼闭目养神。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
陈彤也把自己缩到车座角落里去了，好像肖启林是什么骇人的怪物。
满脑子都在想着:
他知道了……
他知道了……
肖启林知道她和他大哥的关系，知道肖韵的身世，也知道她这么多年来的心思。
可是他忍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说，这难道还不可怕吗？
那这么多年来，她自以为抛弃了他大哥是明智之选。
甚至趁着老爷子病重，赶上了肖启林丧偶的好时机，想着给她们两母女找准了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可没想到，他们早就心知肚明，只不过是在看一个小丑使劲蹦跶……
难怪老爷子白纸黑字地要求她们两母女要代大哥的名回去祭祖。
老爷子从一开始就是把她当做大儿媳看待的。
可是……可是……
明明老爷子知道肖韵的身世，他却还是装作不知道。
他分明就是不重视肖韵这个孙女！
那个老头子，把好的全给了肖启林那三个孩子，只把剩下的边边角角施舍给我们韵韵吗？
甚至遗嘱和协议都要等韵韵毕业了才能生效。
哦！哦！
是因为他早就知道肖韵年纪比肖斯匀大一岁，当年才会故意问起肖韵的年纪。
是她当时怕露馅，怕肖老爷子会发现肖韵的身世，直接把她们两母女的真实身份公布出来。
这样她们就只能拿到大哥那边一丁点儿的遗产，所以她干脆把肖韵的年纪说小了两岁。
结果老爷子居然顺坡下驴，把遗嘱和协议的生效时间定到肖韵毕业后。
这样的话，即便是他当时的决定有什么纰漏，也能让肖启林，或者肖应之在漫长的生效时间里及时补救。
就好像……前段时间肖应之把肖韵3%的股份收走那样。
陈彤心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懊恼的、羞愧的、不甘的、愤怒的。
她时至今日才彻底想清楚了所有的事。
亏她还坚信不疑地以为老爷子给她们留的遗嘱就是她们的最后仰仗。
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老爷子给她们的最低保险罢了。
难怪肖启林也从来对她没有好脸色，十年如一日地疏离。
这一切的一切，原来都是自己在白日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