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现儿时常早膳后去进学，都能碰见满脸笑意的苏莲莲。
苏莲莲现如今终于不在时时刻刻缠着她了。
因为她得到方老夫人的允诺后，终于能扯高气扬的带着小丫头进书房了。
文慧想到这，不禁叹了口气。
自打那日在永寿堂出了次风头，似是尝到了甜头，苏莲莲这段日子是时不时会领着丫头去一趟小厨房。
偶尔会与厨房嬷嬷学点儿小点心之类的送去文慧，大房，二房一些，要不就是时常讨问与方老夫人下厨的老妈妈，还经常动手“亲自”做一些方老夫人爱吃的送与方老夫人。
偶尔也会得了一两句夸赞，苏莲莲好不得意。
若说前些日子还小心避讳着下人之间的口舌，那这段日子，苏莲莲就是有些肆无忌惮了。
路上碰着了一些别的地儿做活的小丫头，苏莲莲还会遣了含翠打上一两声的招呼。
行为相当高调。
文慧作为她的“同党”，时不时也自然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哟，是苏小姐！”
声音传来，文慧不禁又叹了口气，片刻，遂抬起小脸。
眼睛缓缓往上移——只瞧方倩站在她面前垂眼睥睨着她。
这日子过得……自打苏莲莲来了，那麻烦一个接一个的便不曾断过——
……
“白姨娘，周姨娘来看您了。”一小丫头上前凑到白姨娘耳侧浅声道。
白姨娘眉心皱了皱，扭过这段日子显得越发圆润的脸颊，看向那小丫头：“她怎的又来了？”周姨娘这段日子隔三差五的便会来看她，遂叫她心里头不大舒服。
而后又道：“叫她进来——”
片刻。
只瞧一身量纤细，眉目姣好的女子身着一袭浅白色摇曳百褶裙。裙边系了两个流苏的熏香香囊，带着一丫头，姿态优雅的进了屋子。“姐姐，许久不见了。”冯姨娘浅浅笑道，上前拉住了白姨娘的手。
白姨娘脸上笑了笑，伸手拉住冯姨娘的。
心里头却暗道：谁与你是好姐妹？本是个丫头命，却仗着是方大夫人人送到大爷房里服侍了几日便升了姨娘。有何可自傲的。
冯姨娘。便是那半月前被方大夫挑选到大爷书房的丫头采苓。
冯姨娘笑着凝视了白姨娘的肚子。
只瞧此刻已是微微鼓起，看月份，应该是五月有余了。
“姐姐当真好命——”冯姨娘眼中略带羡慕的望向白姨娘鼓起的肚子。握着帕子的手指也微不可见的暗暗抚上自个的小腹摸索着。
白姨娘面上还是浅笑连连，可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对冯姨娘颇为不屑。
冯姨娘心里头清楚，莫要看她现在风光。正如自个的丫头芍药所说的，只当她也能有个孩子那才真算是在方府后院站住了脚跟。若是能有个儿子，那便更好了
“这是我遣了下人在小厨房做的点心，没有那般甜腻，姐姐可以尝一尝。”冯姨娘说着。叫丫头将东西奉了上来。
白姨娘眼风扫过那盘子被摆上桌的点心，眉心跳了跳。
片刻，仰起脸。笑道：“且放着罢，待我有了胃口再用。”
冯姨娘又在屋里头絮絮的与白姨娘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告安离开。
待到冯姨娘带着丫头出门后。
白姨娘方才坐回贵妃榻上，悠悠的侧身躺在上面，白嫩的手指轻轻的抚上自个的肚子。
“姨娘，桌上的点心怎么办？”一丫头上前问道。
白姨娘在贵妃榻上合着双目，并未睁开，双手覆在肚子上来回的摩挲着，片刻，微微起唇：“扔了罢——”
小丫头点头应是。
这一胎来的不易，自打产了婧姐儿后，几年了才得这么一个，还是小心为妙。
且冯姨娘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十之八九是大夫人的人，若是这胎滑了，岂不是趁了大夫人的心意，若这胎可产下男孩儿，便是最好的了。
白姨娘想着，眸子微微掀起，眼神望着屋顶。
“屋子里怎的百蕴香味道这么重，不知晓姨娘怀着孩子闻不得香料吗？”一妈妈忽而从外头推门进了屋子，不到片刻就小声斥责一侧伺候的丫鬟。
丫鬟一脸惊恐，受了训斥，连忙抬走到屋子窗侧，轻轻推开了离白姨娘贵妃榻较远的两扇窗子。
那妈妈见此瞪了眼那小丫头，而后才撩起衣角，抬步进了白姨娘屋子的里间。
“姨娘——”那妈妈走近贵妃榻，靠近白姨娘轻声唤道。
白姨娘眼神微移，眸子看向站着一侧的妈妈。
那妈妈想了想，道：“姨娘，这段日子还是要小心着些才好，最好的话是不要见别些个姨娘。”
白姨娘闻言微微点点头，想了想，而后却又摇摇头道：“一次，二次可以推拒的了，时间久了，便让外人觉着我仗着孩子持宠生娇。”说着，目光投向那妈妈，“方大夫人一向最会拿这做文章，如此不好。”
闻言，那妈妈点点头：“老奴知晓了，会交代下人仔细些。”
白姨娘复又合上眼睛靠在一侧，修生养息。
“姨娘就这般走了？”芍药跟在冯姨娘身侧疑惑道。
冯姨娘脸上冷笑了两下：“若不是她怀了孕，我如何会来巴结她？”说着，冯姨娘垂首看着自个的肚子，喃喃道：“芍药你说的没错，只有我早早也有了孩子，才算真正的有了安身之地。”说着，手指抚上自个的肚子带了两分期盼。
闻言，芍药垂了垂眼帘，却未曾接话。
……
方老夫人这几日闲来无事之余，时不时地便听了不少府内的风言风语，原本觉着日子久了。便会消下去，不想却愈演愈烈，颇有燎原之势。
眉头越听是皱的越紧。
永寿堂周遭规矩这般严谨的地儿且流言传的不像话，那可不要提了其它地方了，有些个下人看来近段日子是有些疏于管教了。
她略微锁眉沉思片刻，对一侧伺候的锦绣招了招手。
锦绣连忙走上前。
方老夫人想了想，道：“这几日府里头流言貌似不少……”
锦绣闻言垂了垂脑袋。不曾开口附和。
忽而。方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道：“把管事嬷嬷给我叫过来。”
锦绣点头应是，侧了身。交代一旁的小丫头去请管事嬷嬷。
半晌。
只瞧一老嬷嬷领着两三个与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婆子进了永寿堂。
“给老夫人请安——”几位婆子走到唐中央，面向方老夫人躬身行礼。
方老夫人点点头，遂叫他们一一起了身。
那中央的老嬷嬷黑发半白，面色苍老。身材有些臃肿，她以为方老夫人例行叫她来汇报府内的杂事。
见此。不待方老夫人开口发问，管事嬷嬷即刻便几步上了前，率先开口说话，絮絮的汇报起了这几日方府膳食吃穿用度与下人的分配调动。
闻此。锦绣不禁微微侧了脸，暗自打量方老夫人的面色，只瞧方老夫人脸上神色一派平静宁和。却是瞧不出有它。
待那婆子絮絮叨叨的一大通不曾断口的全部说下完，停下歇息喘气。
方老夫人才终是在上首悠悠扫视下面一番。
只见几位婆子恭敬的立在那处。
方老夫人身子往椅后浅浅靠了靠。半仰着头，眯了眯眼，片刻方道：“近几日府内流言四起，可是算不得少。”
管事嬷嬷闻言心里有些惶惶，立刻道：“还请老夫人赎罪，都是老奴疏忽了下人的管教。”说着，人已是躬身跪在了地上。
不错，近段日子府内嚼舌根子的确实多了不少，她一时疏忽大意，不曾严厉管教，不想被这些个下人钻了空子。
见此，她身后的几位妈妈也连忙跟着一起跪在了地上。
方老夫人笑了笑，而后道：“算不得什么大事。”
闻此，管事嬷嬷心里松了口气。
就在她以为方老夫人会对此事缓缓揭过时。
方老夫人却忽而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道：“小厨房人手不够？我却是不知晓，方府做膳食的小厨房何时允了小姐主子们去里头做活了？”说着，眉眼挑了挑，看向跪在地上的几个婆子。
管事嬷嬷闻言一惊，瞬间就觉得脊背发凉。不得不联想到这几日府内的流言，暗自揣度起来，难道是其中哪些话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了？
不敢多想，她连忙往地上磕了一个响头，急道：“还请老夫人赎罪。”
方老夫人摇了摇头，缓缓道：“左右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方府如今已是正三品贵勋世家，叫了小姐主子们去下人做活的地儿传出去却是不大好，你要注意些。”
管事嬷嬷脑子一个机灵，顿时就清醒了过来。
细细回味一下，瞬间就得出了结论。
方老夫人这是在意指着苏府苏小姐的事情！！
连忙道：“老夫人放心，老奴会严加管理下人，府内定不会再有流言困扰。”
方老夫人点点头，挥了挥手：“下去罢——”
管事嬷嬷连忙从地上起身，行了一礼，而后匆匆领着身后的几个婆子退出永寿堂。
……
方才出了永寿堂小院儿，管事嬷嬷便扭了脸，厉色对几个婆子道：“去一道小厨房。”
几个婆子闻言默然垂首，不敢答话。
方老夫人的不悦便是在于那苏小姐。
而这位苏小姐近来要说有出格儿的举动，便是时常会去小厨房晃悠。
原本，连她也以为这苏小姐颇得方老夫人的宠爱，说不定日后会长留在方府，成了府内的主子。虽说最近府内流言多了些，遂也不曾加以制止。以免触了贵人的眉头。
不曾想，方老夫人今儿便将她召了过去说这事儿，显然不是她所揣度的那般。
想着，那嬷嬷脸上带了一丝懊恼的神色。
这事儿也怨怪她大意了，原本以为方老夫人宠着文慧小姐便会毫不计较的宠着那苏小姐，谁知方老夫人并不是如此所想的，于是便觉着府内出了这样的流言影响不好，而后方老夫人自然心里不快。
管事嬷嬷脸色沉了沉，若是因着这事儿而撤了她管事的位子，那就太冤枉了。
一路匆匆，走着不时有丫鬟见着她们躬身行礼，几人没多时便到了厨房大院儿。
管事嬷嬷走上前，伸手推开院儿门。
此刻正是晚膳前夕，距离晚膳还有段时间，遂院儿内嘈杂声音不断，之间有丫鬟婆子来来回回的走动着。
管事嬷嬷走进院儿去。
大家都在做事，一时间不曾注意到管事来了，也不知是谁先看到了她。
“管事嬷嬷——！”其中一个小丫头惊叫道。
闻言，小厨房内的下人们接连的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脸，目光朝那婆子投去。
虽说管事是下人，可在府内下人堆里头也算得上是一等有权的人了。府里一众的杂事调度都是由管事婆子一律操办的，若是和管事嬷嬷搞好了关系，便能分得一个轻松好做得活儿。
管事嬷嬷在众人的目光里头面色不变，想来是司空见惯了的，她道：“小厨房的管事在哪儿？”言语是一贯的肃穆。
众人闻言，都有些疑惑，遂纷纷与身侧的人交头接耳起来。
片刻——
“来了，来了——”
只瞧一肥胖的嬷嬷顷刻间便冲出小厨房，来到小院儿，“方才有事儿在忙，还请嬷嬷见谅。”只是几步，那肥胖的身子便灵活的走到了管事嬷嬷面前，躬身行礼，“不知管事有何吩咐，竟亲自来了小厨房。”脸上是满满的笑意。
管事嬷嬷不假辞色，面色看不出有异，盯着面前的婆子，直直道：“今儿个我来交代一事情。”
肥胖的婆子闻言，脸色变了变，连忙道：“嬷嬷请说！”
管事嬷嬷挑了挑苍老脸上的眉眼，道：“最近府内流言众多，归根究底，想来想去都是与你们这儿有些关系。”
厨房管事脸色大惊。心里的念头转了几转，却是不知缘由为何。
“有两件事。”管事嬷嬷道，“一，府内小姐少爷身子尊贵，日后小厨房不准允了府内主子们下手做食，以免脏了主子们的手。”
厨房管事眉心跳了跳，垂首回想了这几日府内传的最盛的流言，目光一凛，顷刻便知晓错自何处。
“二，日后关于以前流言，小厨房内不准再嚼舌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