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什么玩笑？”沈焱仰面大笑。
笑声在许姨娘认真的神情中，渐渐僵住。
“你……你不会是在说真的吧？”沈焱惊愕地瞪大眼睛。
沈棠也有些错愕。
“爹，这成公子不是成夫人与成老爷的儿子么？”
沈焱像是被沈棠的话惊醒，他浑身一震，双臂环胸，远离许姨娘与成渊几步。
坚定道：“你别胡说！”
“老子可没给别人戴过绿帽子！”
一向都是他被别人戴绿帽子来着。
沈焱神情有些委屈。
许姨娘怔愣一瞬，才明白沈焱是误会了。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将军，你在说什么，这是先夫人与您的孩子啊。”
“成渊少爷，就是大小姐的嫡亲弟弟。”
“亲生的？”沈焱眼珠子从来没瞪得这么大过，不可置信道：“当初娘子不是胎象不稳，连棠儿都险些难产了么？怎么又多出一个？”
许姨娘笑了笑，开口解释道：
“当初先夫人身子弱，胎儿在母体内胎象不显，大夫才误以为只有一个。”
“妾身机缘巧合，也算是师从药王谷，刚好学过一些医理，这才发现了先夫人的脉象不对，因此格外小心照看。”
“许姨，您竟然也是药王谷出身？”景姣姣有些好奇。
许姨娘点头，“是呀，仔细算来，我与郁野大夫也算是师出同门。”
只是她是女子，师父便传授了一些女子的生产调养之术，对医毒只能算略懂，不算专精。
“原来如此。”景姣姣满眼惊奇，庆幸地握住成渊的手，继续问道：“那夫君明明是沈家少爷，怎么会流落成家？”
这话也是众人好奇的。
他们齐齐看向许姨娘，等着她的回答。
许姨娘叹息一声，眼神有些幽远。
“说起来，还真是造化弄人……”
“当初先夫人生产后便身子不大好，将军又即将远征。”
“府中芸姨娘与老夫人执掌中馈，姑奶奶又嫁人不久，时常回门。”
“当时刚巧芸姨娘产下双生子，老夫人很是喜爱。”
“若只是如此，小少爷毕竟是沈家嫡子，倒也不会出什么差错。偏偏，我在夫人生产时所喝的参汤中发现，有人给她下了产后落红之物，用心不言而喻。”
听到许姨娘的话，众人霎时间眉头紧锁。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沈絮不在，老夫人与芸姨娘已死，再去追究是谁动的手，已经没有意义。众人便没有深究，继续听着许姨娘的诉说。
“想到夫人生产之前便被人多次动手，生产之时明明诸多防备，还是被人见缝插针，害了夫人性命。”
“这种时候，小小姐一个女孩子还好，小少爷一个失去父母庇佑的男丁，怕是很难在这深宅大院长到成年。”
“更别提，小少爷出生时难产，自娘胎里就带了病根，真是一点风吹草动都经受不得。”
“所以妾身大着胆子，对外隐瞒了小少爷的存在。言说只有小小姐一个女儿。”
“好在，当时发现先夫人被下药后，妾身谁也不敢相信，遣退了所有人，独自接生。所以无人知晓小少爷的存在。”
“当时先夫人意识模糊，妾身没敢告诉她实情。只在她离世之时，悄悄把小少爷抱过来，向夫人诉说了真相。”
“先夫人思量再三，只让妾身给小少爷寻个好人家。只要他健康平安，是不是沈家子，都无所谓了。”
听到许姨娘的解释，众人都有些唏嘘。
成渊更是心神俱颤。既感动于许姨娘他们殚精竭虑，全心为他打算，又有些接受不了，一直当做亲生父母的人，竟然没有血缘关系。
他一时有些嗫嚅，吞吐道：
“那我娘……我是说成家的娘，她知晓此事么？”
“自然知晓。”许姨娘毫不犹豫地点头，柔声道：“不然这么多年，我也不能那么轻易的进出成家。”
“我娘怎么会同意呢？”成渊有些惊奇。
“说起来也是机缘。”许姨娘颇有些感慨，轻声道：“那时成夫人刚刚诞下男婴，却因体弱，孩子不到满月就病死了。”
“当时成夫人大恸，成老爷却急着纳第十三房小妾，我便借机提议，让她暂时抚养你。顺便帮她与成老爷调理身体。”
“说起来，你在成家长大，应该也知晓，成家姬妾众多，生养的却不多。就算是偶尔生下来，也都养不长久。”
“这病根，其实是出在成老爷身上。”
“啊？”成渊震惊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道：“你是说我爹不行？”
此言一出，咳嗽声不断。
沈焱更是面色涨红，低沉道：“别瞎说。”
成渊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一笑，“我是说那个爹。”
许姨娘哭笑不得，“虽然意思有偏差，但是结果确实如此。”
“可是不对啊，我娘最近明明怀有身孕……难道是已经调养好了？”成渊猜测道。
“嗯。”许姨娘点头，“成老爷的病比较棘手，他又有些讳疾忌医，这么多年，只能趁着他酒醉，为他诊脉，顺带调整药方，进度属实不算太快。”
如今成老爷老来得子，也算是得偿所愿。
不枉费她这么多年劳心劳力，为他调养身体。
许姨娘笑容清朗，眉眼柔和，一派淡定的模样。若不是她主动承认，实在想象不出，她有如此大的胆子，还有这样好的医术。
沈焱率先回过神来，感激地对着许姨娘行了个大礼。
“小儿能有今日，多亏您的照看，您是我沈家的恩人。”
许姨娘侧身避开，摇了摇头，认真道：“若是没有先夫人相救，我就算再有本事，也早已是红颜枯骨。”
“如今，总算对得起先夫人，偿还了她当日的搭救之情。”
若是没有先夫人，她早在被家人送人之时，就被折磨至死。哪还有这么多年的平静日子。
许姨娘丝毫不居功，沈焱却不敢忘却这天大的情意。
他沉思片刻，有些感慨，“你待在这沈家，倒是屈才了。不知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样的人，不该委屈做沈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妾室。
这话倒是把许姨娘问住了。
她不由有些怔忪。
这么多年，她穿梭在后宅之间，全部心力都用来照看先夫人留下的孩童。
一时间，事情了了，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见许姨娘茫然的神情，沈棠笑着提议。
“女儿倒是有个想法，想必很适合许姨。”
“什么想法？”
“许姨一身医术，沉浸后宅实属浪费，不如在京都开间医馆，专为女子治疗疑难杂症。”
一来方便众人照看她，二来也让她学有所用，后半生不会空虚度日。
许姨娘闻言，眼睛一亮，又有些犹疑，“我可以吗？”
“我毕竟是嫁过人的妇人……”
若是出去抛头露面，怕是会牵连沈家。
沈焱明白她的顾虑，顿时大手一挥。
“这还不好办！总归这么多年，咱们有名无实，不如今日起，你就换个身份！”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沈焱的亲妹子。是这骠骑将军府名正言顺的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