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魔王
“咯噔噔噔……”
飞车飞得还算稳，就是不知道哪里在高频颤抖，发出了轻微的噪声。
当前高度，一百零一米，速度一百零一码，空气质量堪忧，窗户上积攒着灰和飘絮。
下方，地面被黑压压的烟尘笼罩，一眼望不到边，如同一片漆黑的海洋，但和一开始相比，已经矮了很多了，大概只有五层楼高了。
海洋之中，偶尔会有岛屿，或者说小山丘，光秃秃的。
正前方能见度很低，貌似有上升气流，让灰筑起了高墙。
乌云薄了很多，灰蒙蒙的，但还是看不见太阳，只能看见远方的日光。
这是小家伙们第一次正经开飞机欸！
约书娅在整理口罩，给它们叠叠好，分成组，顺便检查一下底下的药品。
“湫咪？”诙笑滚来滚去，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有点忧伤，又有点欣喜。
老祖宗真的太厉害了，居然能吐出一片海洋来的说！
而且海洋里还有海洋动物的说！
海洋不是静止不动的，也没有分明的界限，越往下颜色越深，只是有一个大致的范围可将其与海面上的海雾区分开来。
海雾在流淌，像大蛇，像海豚，像——
突然，远处还升起了一只大章鱼，能把鹦鹉螺号捆住拖下去的那种，无比庞大。
诙笑眼睛立刻放大，张开嘴巴观望。
“哇……”吃惊一会儿后，它跳下箱子，滚到妹妹前面，“妹妹，快去看大——”
“嗡嗯！”
狂风涌来，让飞车颠来倒去。诙笑撞上了左边，又撞上了右边，又落进了妹妹怀里。
瓶瓶罐罐乒乒乓乓。
“咯噔噔噔……”翅膀颤抖。
别西卜把住了方向盘，稳住了车身。
还好，狂风稍纵即逝。
原来是那只大章鱼浮出水面的时候，掀起了灰尘的浪潮，灰色的，肉眼可见，一路呼啸而来，席卷到了这里。
浪潮向远处推移，在海面上表演起了杂技，甚至把一棵歪脖子树拔了起来，当成甩棍抛起，落下，再抛起，可酷炫了。
约书娅低低头，和小家伙对上目光，一起眯眯笑，然后站了起来，贴在窗边看大章鱼。
那不是雕像，而是真正活着的大家伙，会挥动它恐怖的触手，抽打地面，掀起更多的烟尘与浪潮，还好不是往这边来的。
有几个蓝色的大光球打向了章鱼，被它的触手盘住，捏爆了，再向地面回击。
“哇哦……好强壮的说！”他们俩看得很开心，就像在海洋公园看章鱼抛球的表演。
别西卜也不由自主往那边看。
“咚咚”的震响穿透车身，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边在干嘛？放烟花庆祝吗？但R公司也不至于到峡谷巷里开party吧。
搞不懂。
别西卜摇摇头，转头研究车载罪孽雷达了。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高级的东西。博士说这个是他自己东拼西凑做出来的，精度很差，但尝尝鲜是没问题的。
“滴——嘟……”别西卜捣鼓了两下，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样之后就方便定位鸭梨教的精确位置了。
一阵噪音过后，浅蓝色雷达盘上闪过一大堆乱码，显示加载，最后“嗡”一下变全黑了。
它表示，我们现在周围〔仇恨〕浓度很高……
“哇哦！那个蓝蓝的是什么的说！”诙笑伸出尾巴，指着那个升起的小亮点。
小亮点周围突然浮现出一只大鸟的幻影，但太远了，再加上有雾气，实在看不清是什么鸟。
这只鸟相较于大章鱼还是太小了。
大鸟挥挥翅膀，突然俯冲，张开大口。
“喀嚓！”章鱼脑袋被劈没了三分之一，触手也断了两根。
“加油啊，大章鱼的说！快快反击的说！”
似乎听见了诙笑的号召，大章鱼给那个小蓝点和它的虚影一连来了两个肘击，打进了汪洋里。
黑海被隐约的蓝光拨出一块块净土，如同在搞大拆迁。
不一会儿，小蓝点再次起跳，从大海中冲出，和大鸟并肩作战，一口吞掉涌来的触手，冲到大章鱼脑袋上，朝下猛攻。
“咔擦！”大章鱼被砍成两半，然后肢体融化，解体，变回了黑雾，缓缓弥漫开去。
“啊……大章鱼输了呢。”约书娅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埋头闻了闻，揉起了小耳朵。
“没事的，大章鱼会卷土重来的说！”诙笑嬉笑着。
别西卜扭头看了眼诙笑的笑颜，短叹了一声。
它还没来得及实现和老祖宗的约定呢……
“轰隆……”隐隐的雷声将他从思绪中拽了回来。
“我们要进雾区了。”别西卜压了下操作杆，降低速度，也降低高度，调整机翼，“因为会有上升气流，所以要抓紧扶稳哦。”
“知道啦！”约书娅抱着诙笑坐了下来，靠着箱子，盯着哥哥，又揪着小耳朵，对里面送了句悄悄话，“哥哥现在像个船长欸！”
“嗯嗯！”诙笑大力点头。
飞车冲入了灰墙之内，阻力立刻变大，速度也降了下来，开始上下颠簸，和那种投一块钱坐一分钟的摇摇车差不多。
还好有提前减速，不然机翼可能会断。
不出所料，果然有上升气流，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往上托举飞车。
待机身稳定之后，就可以一点点提速啦。
车车难免会有缝隙，涌进来凉飕飕的风和黑烟。诙笑哧溜一下，把它们全吸进嘴里了，还舔了舔嘴巴。
就在这时，静默已久的车载广播突然传来了噪音，其中夹杂着模糊的人声。
“天气……风力……”
貌似在说天气的事？
别西卜转了转旋钮，试着调频。
忽然，车外传来了痛苦的嚎哭声，如同有十几只恶鬼扒在飞车外，哭诉自己悲惨的命运。
“鬼……”约书娅紧张起来，弯下腰去，左顾右盼。
诙笑嗅了嗅，尾巴竖起，警觉起来：“好邪恶的味道的说……”
“呜啊……呜啊……”好凄惨的哭声啊，妹妹都要掉眼泪了。
“滋滋——嘟。请关好门窗，将阳台上的花盆移至室——滋滋……”旋钮拨过头了，又只剩噪音了。
风呼呼地吹了进来，和鬼叫重叠在一起。
“救救我们吧……”
“他们说话了……”约书娅抖个不停，抱紧了诙笑，腿都麻掉了。
“别怕，诙笑会保护妹妹们的说！”小家伙也有勇敢的心！
“蛋糕，鲜花，我们不要……我们只想要面包和一个能栖身的家，这真的很过分吗！”
“滋滋……空气污染指数达到历史峰值，请各位居民不要外出，在室内也尽量佩戴——滋滋……”
不对劲……别西卜还以为自己又拨过头了，反复调试后才发现，是频率在无规律变化。
“我们不愿做善人，也不愿做恶人，我们只想活下去——还是说，我们生来就是为了受苦与死亡吗！”
“滋……‘河狸’居家配送服务已经……热线……为您的生活保驾护——”
“曾经的我们无数次嚎哭，喊到我们魂灵破灭也无人倾听！”
“咯噔！”“呜哇！”
飞车上下剧烈颤抖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撞击，猛然下坠。
警报响了起来，红灯高亮。妹妹和诙笑滑到了车子后面。
“滋……关口道路将暂时封锁，信号亦可能出现较大波动，希望诸位市民不要紧——滋……”
别西卜死死抓住了方向盘，攀了上去，抓住拉杆，拼命往上拉，振动从手掌穿到了额头，头发在身后舞动。
“新巴别塔市政府，将竭诚为您——哔！”
“抓紧……”别西卜喊出的话语被重压压回了喉咙里，传不出去，窒息且大汗淋漓。
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上升还是下降，但这股超重感绝对掺不了假。
面前的浓雾越来越淡，由昏黑化为了尘霾，再化为了薄雾……
“但今朝此日，攻守易形了！”
烟尘中的哀嚎化为了圣咏，无数男声与女声重叠在了一起，如人声交响乐，最后化为了充满神性的万众齐鸣。
“我们的悲鸣，将化为他的力量，翻天覆地的力量！”
冲出去了！
飞车冲出了高耸的烟尘巨墙，离地五十多米，且在往高处腾飞。
地面远去，狂风吹拂。
小家伙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
深渊，黑海，倒悬的汪洋，自云端倾泻的烟尘瀑布。
山峦，铁塔，两道呼啸的，宽数千米的，漆黑的，狂暴的，席卷一切的龙卷风！
汪洋之中，有大蛇，有大雪怪，有石头人，还有……复活的大章鱼。
阴云间渗透日光，霞光在一片黑暗中铺成光的栈桥，连接天地，仿佛踩着它就能登天。
光辉涌动，太阳射线横扫……还有各种大炮，各种蓝光，各种集团军……
他们如同穿越了虫洞，来到了另一个星球，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震撼，如此不真实……
但这就是现实。
在彼方，高空，悬浮着一个身影，驱使着风暴，与风暴中的一切。
“诞生自风暴与磁暴的魔王啊！”
孩子们瞠目结舌，全身发麻，说不出话来，耳畔是无比响亮的圣咏。
“请为我等，再塑天地——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