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不分先后,徐子陵的身影如同融入月光的幻影。
不带一丝烟火气地飘然而至。
他的目标,是右侧那些引弦待发的弓弩手。
他双手旋转挥动,动作舒缓如行云流水。
周身弥漫的寒意,骤然凝聚!
空气中游离的水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凝结!
“凝!”
一声低喝,如同冰珠落玉盘。
嗤嗤嗤——!
数十支刚刚离弦,正撕裂空气的破甲弩箭。
箭身之上,瞬间爬满了晶莹冰霜!
箭头仿佛被无形的寒冰之手冻结,速度骤降。
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
紧接着,箭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寸寸断裂!
冰屑混合着断裂的箭矢,如同下了一场死亡的冰雨,。
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
寒意并未停止!
那股冰冷的洪流,顺着弩箭射来的轨迹逆袭而上。
瞬间笼罩了后排的弓弩手!
刺骨的严寒,如同无数冰针扎入骨髓。
那些精锐的弓弩手,只觉全身血液都要凝固。
手指僵硬麻木,再也无法扣动机括。
脸上瞬间被覆上一层青白之色,身体因骤然的寒冷而打颤!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与凶戾的咆哮,盖过了战场的混乱!
跋锋寒终于拔剑!
“斩玄”古剑出鞘的刹那。
一道凄厉如血月的光华,骤然亮起!
跋锋寒的眼珠,瞬间爬满了血丝。
体内异力残留的灼痛,与经脉撕裂感。
被这柄嗜血凶兵无限放大。
化作一股毁灭一切的疯狂杀念!
他根本不用任何招式!
仅凭着生死之间磨砺出的本能,整个人与剑化为一道撕裂夜色的血色闪电!
直扑向因张镇周重伤,盾阵被寇仲撞破,而陷入短暂混乱的中军核心!
挡者披靡!
一名狼骑队正嘶吼着挥刀劈来。
刀锋上闪烁着真气的寒芒。
跋锋寒看也不看,手中“斩玄”只是随意地一撩!
血光一闪!
“锵!噗——!”
精钢战刀连同那队正握刀的手臂,齐肩而断!
断臂和战刀飞上半空,热血狂喷!
那队正脸上的狰狞,瞬间化为茫然和剧痛。
惨叫声只发出一半。
跋锋寒的身影,已如鬼魅般从他身侧掠过。
血色的剑光,顺势抹过了另一名挺矛刺来的骑兵咽喉!
无头的尸体在马上晃了晃,颓然栽倒!
跋锋寒彻底化身修罗!
他的剑法毫无章法。
只有最原始、最直接的杀戮本能!
斩、劈、削、抹!
每一剑,都带起一蓬滚烫的血雨。
每一次闪身,都留下一具残缺的尸体!
他冲到哪里,哪里便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碎片,四处抛飞。
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铁锈和尘土的气息!
那柄“斩玄”古剑饮饱了鲜血。
剑身发出的嗡鸣声,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欢愉!
寇仲如同人形凶兽,在左侧的狼骑中横冲直撞。
双拳挥动间,金色的拳劲爆闪。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盾碎甲裂、骨断筋折的可怕声响!
他硬顶着攒刺的矛尖。
任由锋利的矛头,在护体真气上划出刺眼的火星。
双拳如重锤,将阻挡在前的敌人,连人带马轰飞出去!
狂暴的力量,宣泄着体内的灼痛。
也带来一种近乎毁灭的酣畅!
徐子陵则在右侧飘忽游走。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留下道道难以捕捉的残影。
所过之处,寒气弥漫。
狼骑精锐的动作,在他眼中变得迟缓而笨拙。
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高度压缩的冰寒真气。
无声无息地,点在敌人铠甲关节的连接处,
或是颈侧要害。
他如入无人之境。
精准地收割着弓弩手,以及试图重整队列的将士性命。
而白夜天,已然收手飞退。
凌空落于古树枝桠之上,淡然看着厮杀的战场。
三个刚刚经历了和氏璧异力,非人折磨的年轻人。
如同三把被痛苦和异力,打磨得锋利无匹的宝刀。
在洛阳城外这片荒凉的战场上。
第一次肆意展露着,脱胎换骨后的恐怖獠牙!
玄甲狼骑,是王世充手中赖以存身的王牌。
但在这三个浴火重生、状若疯魔的年轻人面前。
竟显得如此笨拙和脆弱!
阵型被彻底搅乱,引以为傲的钢铁壁垒被撕得粉碎。
惨叫声、战马悲鸣声、兵器碰撞声响彻夜空。
仅仅半炷香!
当寇仲一拳将最后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狼骑校尉,连人带马轰入冰冷的冻土。
砸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坑时。
当徐子陵指尖凝聚的冰晶,无声洞穿最后一名弩手的眉心。
当跋锋寒的“斩玄”剑,带着粘稠的血浆。
从一个百夫长的心口缓缓抽出……
战场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遍地狼藉。
破碎的盾牌、折断的长矛。
扭曲的尸体、哀鸣倒地的战马、肆意流淌将冻土染成暗红的粘稠血浆……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数百名王世充麾下最精锐的玄甲狼骑,再无一人站立!
寇仲剧烈地喘息着。
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周身蒸腾起淡白色的雾气。
那是汗水混合着逸散的真气和血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敌人鲜血和碎肉的拳头。
又看了看眼前这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修罗场。
眼中狂暴的赤红,尚未褪尽。
却又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
体内那异力灼痛,似乎在杀戮中平息了一些。
却又仿佛,有什么更深沉的东西被唤醒。
徐子陵默默走到他身边,气息略显紊乱。
脸色比月光还要苍白几分。
他摊开自己修长的手指。
指尖还残留着点杀敌人时,沾染的细微冰晶和一丝血迹。
他看着那血迹,又看向满地的尸体。
素来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
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迷茫的波澜。
长生诀真气在体内流转,带着清冷的气息。
却也无法驱散鼻端,那浓重的血腥味。
跋锋寒拄着“斩玄”剑,单膝跪在一堆尸体旁。
他剧烈地咳嗽着。
每一次咳嗽都带出点点血沫。
他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树枝上淡然而立的白夜天。
屈辱、骇然、不甘。
最终化为一种,更深的、如同面对天敌般的沉默。
白夜天飘然落下。
淡淡看向重伤未死的张镇周。
“回去告诉王世充,截杀之仇,日后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