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起身打开房门，接过助理小关递来的档案袋，又坐回到镜头前。
“这些东西能找出来，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她仔细地打开档案袋，里面是一个陈旧的笔记本和薄薄的几页A4纸。
“我确实没想到，你们会拿养父母的事情攻讦我，毕竟在我看来，他们的事情简直就是漏洞百出，挺荒谬的。”
桑榆首先展示的是一份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上面写着经双方协商一致，决定解除收养关系云云。
另一张纸则是民政部门出具的解除收养关系的证明，都是签过字盖过章的，具备法律效力。
解除收养关系的时间是在四年前，也就是桑榆高三的那年。
“我是高一那年被收养的，一开始他们对我确实很好，给我交学费，买衣服，甚至听院长说我喜欢音乐，在家里买了一架钢琴给我。”
“但是很快，他们的生意出了问题，要债的人每天围在门口，日子突然就变得非常艰难。”桑榆简单回忆了一下，“后来可能是运气好吧，遇到了愿意拉他们一把的贵人，侥幸挺了过来，可两个人的心态却发生了变化。”
“大概是知道了钱的重要性，他们开始变得贪婪，开始做一些以前从来都不屑去做的小动作，比如给招标单位的领导塞钱。”
“起初只是些小项目，塞的钱也不多，而且也肯认真干活，至少良心还在。”桑榆摇摇头，“可后来他们开始承接大的工程，塞的钱也越来越多，如果再用些好料好工，明显没有太多利润可赚，所以——”
“以次充好，偷工减料，明明资质不够却偏要揽大项目，一步一步把自己送上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跟豆腐渣工程不共戴天！】
【这是大案了吧？这跟地方职权也有关系吧】
【隔壁市的，听说最近确实办了一批，省里也有牵连，你懂的】
【能撬动这么深的关系，有点厉害啊】
“我15岁那年，夫妻俩说要给我过生日。”桑榆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也不是我的生日，是他们之前去世的那个孩子的生日。”
“给我换了礼裙，化了妆，带我去了一个很豪华的宴会厅。”
“那天来的宾客不少，看得出都是一些比较有钱的生意伙伴。我穿着礼裙坐在钢琴前面给他们演奏，弹了一整晚。”
【靠！这还是人吗？】
【深海鱼丸：这两个混蛋，抓进去一点也不冤！】
“自那以后，他们常常带我去参加饭局，次数多了，就算我再愚钝，也能明白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山风：猪狗不如的东西】
【哆啦c梦：都是些畜生】
“我承认，那时候我有所感知，却又不愿意面对。我麻痹自己说也许是我猜错了，他们只是带我去见一些长辈。”桑榆笑了笑，“我想有一个家，也许你们不能理解，但是即使他们打我骂我，我也想呆在那个家里。”
【不能理解，这是自己pua自己吧？都要把你卖了，你还给人家数钱呢？】
【不理解+1，这个主播又卖惨又不争气，烦死了】
【也还好吧，就像谈恋爱遇到渣男，你知道他渣，还是控制不住想和他在一起】
【楼上恋爱脑别来丢人现眼了，都这样了还不跑，就是蠢蛋一个】
【不能理解的都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吧，她跑了之后去哪啊？难道回福利院吗？】
【回福利院怎么了？福利院至少没人卖她】
【说不准主播想被卖呢，被包养什么的，直接衣食无忧啊】
【真的有人去过福利院吗？偏远县城的福利院生活有多差你根本无法想象！】
弹幕上吵吵嚷嚷的，桑榆没做过多解释，只是淡淡地往下讲道：“直到有一天，他们在商量要把我送给一位权贵的时候，被我听到了。”
【来真的了！说不准这俩人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看着主播长得好看才领养的吧】
【毛骨悚然了！这不就是刚才说的现代版瘦马吗？】
【我看那个协议书上放弃领养的时间是四年前，那主播在他们家待了挺长时间啊】
“我当时脑袋一热就冲进去质问他们，没想到他们一点也不避讳我，直接告诉我说这是我该报的恩。”
“所以，我跑了。”她呼出一口浊气，“跑之前，我偷走了他们的账本。”
【前夫炖蘑菇：勇敢又聪明的榆榆】
【妈呀，我听得都有点紧张了】
【刚才那两个人怎么不吱声了，看到账本心慌了吧】
【不懂就问，既然有账本怎么不早把他们送进去？非要看他们祸害人吗？】
【不会有人以为这种事情只要捅出去就会有人管吧？】
“匿名举报信我写过，石沉大海，没有动静。”桑榆摊摊手，“实名举报？说实话，我不敢。这一根绳上有多少只蚂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肯定是最先死的那只。”
“起初他们以为我自己跑出去，没钱没住处肯定会后悔。但是好在我们校长是个好人，他给我找了一间空闲的器材室，我在那里搭床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偷摸着做了些零工，赚了点伙食费，就这么一直混了两年。”
“在这期间，夫妻俩没少来找我的麻烦。只是一来他们怕真的跟我撕破脸，闹得鱼死网破；二来校长也略有些背景，他们投鼠忌器，不敢真的闹大。”
桑榆嘲讽地笑了笑，“终于，僵持了两年之后，他们签了解除收养关系的协议，以此来换回在我这里的账本。”
【那现在手上这本是什么？】
【不会是狸猫换太子吧】
【怡然自得：你这贱人真是恶毒！竟敢拿假账本糊弄我们？】
“也还好吧……”桑榆晃了晃手上的笔记本，“其实这本也是假的，看不出来吧？”
她笑眯眯地看向镜头，“真的那本呢，应该已经在检查组手里了。”
“早在听说那两位被抓的第一时间，我这位热心市民就托人把手里的证据送去了，应该会为他们的量刑做一份贡献吧！”
桑榆没管弹幕上两人的骂骂咧咧，自顾自地说道，“也不能怪我啊，他们上来就让我把账本当面烧了，也不翻开看看是不是他们那本。这样的本子我有好几本呢，只是不小心烧错了嘛。”
【Song：干得漂亮！】
【天空是绵绵的唐：这下黑子们无话可说了吧？】
【公子爱闲游：榆榆这次动了某些人的蛋糕，告诫一句吃相别太难看】
【用户：再有下次，你们就等着被洗牌吧】
那些有组织的黑子们见大势已去，纷纷离开直播间。
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们也意识到了自己被人利用，有的道歉，有的灰溜溜地跑了。
桑榆完美地回应了大众对她的所有质疑，尤其是她对慈善事业的支持甚至获得了官方的转发和称赞。
一时间风评扭转，桑榆功成身退，下播后跟工作室众人美美地吃了个庆功宴。
等一切热闹散去之后，桑榆一一谢过今天来捧场的哥姐，最后点开了跟周霁月的对话框。
来自周霁月的未读消息很多，零零散散的基本都是在道歉。
桑榆飞速地浏览了一遍，叹了口气，回复道：
[桑榆：在吗？聊聊吧]
周霁月秒回了一句“我在”。
[月：我在S市，能见面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