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上，有几个被章家迫害过的受害者家属，趁乱冲下去，抓着章玉英的头发，就是一阵抓挠。
全程低着头，一直安静坐在被告席上，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章玉雄。
也没有被放过。
有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红着眼冲下去，揪住他的衣领，就是“啪~啪~”两个耳光。
“章玉雄，你还我爸妈的命来！”
“章玉雄，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一时间，法庭上乱成一团。
付邵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今天不会那么顺利。
随即，一队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冲进来，三两下就控制了现场。
可章玉英嘴里的怒骂和诅咒，一直没有停，不断回响在法庭上空。
付国兴气得脸都红了，怒吼道：“还等什么？她已经疯了！把她嘴堵了，直接绑椅子上。”
他的一声令下。
结果……
一屋子的人，就这么亲眼目睹，那位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付家老夫人。
被人当个神经病一般对待。
堵了嘴，绑了手脚，死死按在了被告席的椅子上。
随行的医护人员还上前给她扎了一针，能让她脱力，没法再折腾的那种。
章玉英很快就感受到，从身体内部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她嘴上贴着胶条，不断发出呜呜声，就这么死死瞪着付国兴。
如果眼光能杀人的话。
付国兴此时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
眼睁睁看着父母决裂，甚至反目成仇，付邵中无可奈何，直接憋红了眼眶。
在他的印象中。
母亲要么是柔弱可怜的，会在幼小的他面前哭唧唧，让他想办法让父亲去见她，渴求父亲的怜爱。
要么是强势的，生怕付家再次剥夺她的教养权，于是努力把大哥和三个妹妹教得离不开她。
要么是美丽优雅的，每一次圈子里的重要活动，她都会以最美和最好的姿态出现，打破那些以为她嫁入名门就过得不好的传言。
可此时的母亲，是无比陌生的。
他从未想过，母亲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骄傲了一辈子的母亲，大概心里真的恨死了他们父子俩。
付邵中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和浓烈。
叶婉宜转头瞄了一眼，都不忍心再看。
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孙女，她刚升起来的那点子怜悯，瞬间消散。
……
等法庭上重新恢复庄严和肃静的氛围时。
就见章玉英嘴上的胶带撕掉了，身上绑着的绳索也解掉了。
但她整个人却像被抽了脊梁骨，软趴趴地瘫在椅子上。
连说话都费劲。
她身旁的章玉雄人虽然精神着，但模样也没好多少。
头发乱了，眼镜掉了，脸上清晰地顶着几个红肿的巴掌印，嘴角也破了，溢出了血丝。
但他全程都没有哼一声，也没有任何反抗。
仿佛是认命了。
其实早在章玉雄被抓的几天后。
付邵中就亲自到临时关押的看守所里，跟他见了一面。
两人见面时间不长，不到半小时。
但那之后，章玉雄一直强烈要求的申诉，还有通过把自己折腾生病，要求保释的各种行为。
都停了。
因为付邵中跟他说：
“大舅，你就别再挣扎了，没用！”
“实话跟你说，这一次，就算那些曾被你们迫害过的小家族不冒出来，你也必须进去。”
“你可能会说，这个世道就是如此，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他们落得如今这个地步，是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
“的确，如果只是这样，我和父亲不会不管你。”
“但你真以为，你当年做的那些事，能瞒一辈子吗？”
“这世间事，只要你做过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大舅，你应该知道，我指的是哪件事吧？”
当时付邵中如炬的眼神，直接把章玉雄心中的希望和侥幸，给掐灭了。
他哆嗦着嘴唇，全身都在颤抖。
“你……你和妹夫都知道了？”
如果说章玉雄这辈子被亲妹妹一手推了上去，带着章家走到了他们祖辈都未曾走到的高度。
期间不择手段的事，不知凡几。
但他都从没后悔过。
因为自古以来，哪个王侯将相，不是踩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才爬上去的？
但唯有一件。
让章玉雄无数次回想起来，都悔痛无比。
付国云那个男人，当得上一句光风霁月，有匪君子。
妹妹章玉英当年刚嫁入付家时，因为此前闹得太难看，他们章家几乎被整个付家排斥和敌视。
那个时候，唯有付国云第一个站出来，接纳了他们。
甚至还主动帮他们融入付家的圈子。
教他们如何才能在这个圈子里生存。
他身上那种自信、优雅、圆融，仿佛能掌控一切的气质，让当时刚跟随妹妹跳出贫民窟的章玉雄，无比羡慕和渴望。
他甚至在私下里，悄悄模仿付国云的一言一行。
可以说，章玉雄后来拥有不错的口碑，除了他与生俱来的高颜值外，皆是拜他偷学的那一身类似付国云的温和淡雅气质所赐。
虽然他只是个山寨版的，但也足以让他从容在圈子里行走。
最开始章玉雄还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偷偷养一个长得有点像付国云的女人在身边。
甚至还允许她生下自己的第一个儿子。
直到他听从妹妹的命令，找人在国外暗杀了付国云后。
章玉雄那段时间经常在梦里，梦见付国云。
明明两人总共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也不多。
甚至是很少。
以付国云的忙碌程度，每年能见上两三次，就很不错了。
但奇怪的是，对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鲜活清晰得仿佛认识了一辈子似的。
从梦中数次惊醒过来，看着躺在身边那个女人脸上几丝熟悉的轮廓时，章玉雄才恍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
他他他……
他好像对付国云，抱有一种见不得光的心思。
所以……
当他知道付国云跟叶婉宜搞在一起，甚至都快有孩子后，他才出奇的愤怒。
当妹妹说要解决掉他，巩固妹夫在付家的地位时。
章玉雄才没有一点犹豫地应下。
可等人真的死了。
他好像也并没有那么开心，反而觉得心里某一处，仿佛空落落的。
一直提不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