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硫磺、血腥、以及某种奇异香料的气息,沉重得让人呼吸都感到粘滞。
站在城外,遥望着这座魔气森森的宏伟都城,江辰心中一片冷然。
他那座曾倾注无数心血、在边陲之地也算雄踞一方的无涯城,与眼前这尊横亘天地的恐怖巨兽相比,渺小得如同巨象脚下的一粒尘埃。
这种差距,不仅仅是地域与规模,更是一种源自血脉、源于力量层级的绝对碾压。
无涯城的归附,对月魔宫这等雄踞一域的超级势力而言,恐怕连湖面上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都算不上,引不起任何一位真正掌权者哪怕一瞥的注意。
投靠的过程,简单得近乎敷衍。
在月魔城外围一处专门处理“投诚事宜”的偏殿内,一名气息阴冷、面无表情的低阶执事,仅仅是听江辰报出“无涯城城主江辰携城来投”的名号,便在一卷散发着腐朽气味的兽皮名册上,用沾着不知名墨汁的骨笔潦草地划了几下。
整个过程耗时不过十息,连一句多余的询问都没有。
从此,无涯城便被打上了“月魔宫属地”的烙印,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控制。
江辰很清楚,此举无异于将无涯城置于风口浪尖。
背叛星魔宫,那位以睚眦必报着称的星魔宫主,绝不会善罢甘休。无涯城必将面临残酷的报复风暴。
然而,那是星魔宫与月魔宫两大巨头之间角力的棋局,是云端之上的博弈。
风暴的中心或许会碾碎无涯城,但作为点燃这风暴的引信——他江辰本人,只要身处月魔宫的核心庇护之下,反而暂时安全。
风暴的余波,自然由月魔宫这棵参天巨树去抵挡。
而他真正的目标,此刻就在眼前——凭借献城之功,他获得了直接晋升为月魔宫内门弟子的资格。
这才是他甘冒奇险、行此“背叛”之举的根本目的。
唯有进入月魔宫的核心层,他才能接触到更高深的魔功秘法,获得更庞大的资源,才有机会在强者如林的魔域真正立足,追寻那渺茫却必须抓住的力量巅峰。
此刻,江辰手握一枚触手冰凉、雕刻着狰狞弯月图案的黑色玉牌——他的内门弟子信物,带着一路沉默、面色微微发白的燕凌霜,穿过月魔城那如同巨兽咽喉般深邃恐怖的城门甬道,踏入了月魔宫宗门真正的核心区域。
与外界喧嚣、混乱的魔都景象不同,宗门内部显得更加森严、肃杀。
巨大的黑色石殿如同匍匐的巨兽,散发着亘古的寒意。
空气中弥漫的魔气精纯而霸道,无形地压迫着外来者的心神。
引路的魔仆将他们带到一处名为“迎新殿”的偏殿前,便躬身退下,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殿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劣质熏香混合着陈腐油脂的怪味。殿中央,一个庞大臃肿的身影几乎塞满了那张特制的宽大座椅。
那是一个真仙境的魔族,其肥胖程度超乎想象,层层叠叠的肥肉几乎要从他那件紧绷的、油腻发亮的锦袍中溢出来。
一张布满坑洼、泛着油光的紫黑色大脸上,五官被肥肉挤得扭曲变形,唯有一双绿豆般细小、闪烁着浑浊精光的眼睛,此刻正像最贪婪的蛆虫,黏在江辰身后的燕凌霜身上,肆无忌惮地上下游移。
来自仙界的仙子他玩过不少,但这么完美的确实少见。
那目光,赤祼祼地剥除着衣物,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淫邪,如同实质的污秽粘液,令人作呕。
燕凌霜脸色更白了几分,下意识地往江辰身后缩了半步,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江辰的衣袖。
江辰的心底瞬间腾起一股冰冷的戾气,但他面上依旧维持着淡漠,只是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锋,迎向那双绿豆小眼,声音平静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在下江辰,携无涯城归附,持内门信物前来报到。管事有何指教?”
他刻意加重了“内门信物”几个字。
那肥胖管事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怪笑,肥硕的身体随着笑声剧烈抖动,震得身下的座椅吱呀作响。
他慢悠悠地伸出两根短粗、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捻了捻下巴上稀疏的胡须,绿豆眼中闪烁着戏谑与恶意:
“指教?嘿嘿嘿……江辰是吧?无涯城那个小旮旯来的?”
他拖长了腔调,带着浓重的鼻音,“指教谈不上,不过嘛……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内门弟子的位置,早就有人‘预订’了?那可是某位长老打过招呼的肥缺,多少人盯着呢。”
他绿豆般的小眼珠再次贪婪地扫过燕凌霜惊惶却更显清丽的脸庞,舔了舔肥厚的嘴唇,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压低声音,带着施舍般的口吻道:“看你小子也算是个‘人才’,本管事心善,给你指条明路。识相点,把你身后这小娘子留下来,给本管事暖暖床榻……嘿嘿,伺候得好了,本管事发发慈悲,替你周旋周旋,赏你一个杂役弟子的名头,也算是在这月魔宫里有了个落脚的地儿。怎么样?这可是天大的恩典了!总比被人不明不白地赶出去,或者……‘意外’死在哪个角落要强得多吧?”
话音落下,一股属于真仙境的、带着浓重腥臻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泥沼,悄然弥漫开来,笼罩住江辰和燕凌霜。
殿内昏暗的光线似乎又暗沉了几分,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只剩下管事那令人作呕的喘息声和燕凌霜压抑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江辰握着黑色玉牌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眼神深处,那抹冰冷的不屑已然化为实质的寒芒,如同深潭下蛰伏的凶兽,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