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量时代就要过去了，陆南亭。”
话题突然深刻起来，陆南亭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所以他就什么都没说。
顾兰溪不紧不慢说着自己的考量：
“粉丝并不愚蠢，只是从前见得少，没见识，又容易被偶像光环迷惑。当他们见识过各种各样的流量之后，就会怀念从前的实力派艺人。凭脸在圈子里混，靠炒作上位，已经行不通了。不管演员，还是歌手，都需要拥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吸引坚定不移支持他的人。”
顾兰溪哪怕给员工开会，都喜欢坐一边，耐心倾听大家的意见，并不喜欢滔滔不绝的说。
每次下达指令，都是明确而又笃定的，绝不会跟人啰嗦太多自己的心路历程。
两相对照，现在她的表现，就有点反常。
虽然语气依旧平缓，但陆南亭只看她滔滔不绝的样儿，就知道她在紧张。
一边坚信自己是对的，一边又对两人的感情不够自信，生怕这件事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产生裂痕。
陆南亭双手抱胸，冷静的看着她，死活不说话。
在他看来，顾兰溪这就是典型的艺高人胆大。
殊不知，河中淹死的，往往是会水人。
他玩儿滑板，也骑马、滑雪，但从来不会挑战高山速降、赛马、花式滑板等高危项目。
而且，顾兰溪刚刚转移话题，回避了他与担心有关的问话。
所以她从来不曾担心过自己吗？
“假如我老老实实演戏，纯靠演技折服观众的话，起码二十年都做不到现在这样。”
顾兰溪除了处女作出演女二，接下来六部电影，都是演的女一号，且每部电影票房口碑都不差。
这对一个刚满22周岁的演员来讲，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只要分析一下，就能知道被选中的为何总是她。
首先，她有很强的票房号召力。
她的小元宝很多，也很忠诚，因为她从不代言，也很少营业的缘故，每次看到她主演的电影，粉丝们就会拉着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去看，疯了一样替她冲票房。
她路演非常勤快，每当这时候，想要线下看到她，就会变得很容易。
基本上每次有新电影上映，就是粉丝们的狂欢季。
其次，她演技好，演戏凭脑子，而不是凭经验。可以说，同年龄段的女演员，演技最好的就是她了。
第三，她对合作方要求很严格，剧本得是完整的，合作演员得是遵纪守法的，投资方得是靠得住的……
综合下来，她肯接的戏，拍出来质量都不会差。
第四，她工作态度很好，配合度很高，从不耍大牌，也从不娇气，合作起来非常省心。
最后，最关键的是，她手握资本。
请她演戏，哪怕投资黄了也不用害怕，抓着她，就相当于上了保险。
不论她自己掏钱，还是拉投资，想把剧组救活，分分钟的事。
这种事的确发生过，顾兰溪出马，比制片人都要给力得多。
“之前我的规划里没有接代言之类的安排，但基于事业发展，我还是在做着那些事。
“先默默做到最好，只要展现出来，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也足够吸引人。
“当然，不乏外貌的原因。但靠脸只能吸引人多看我几眼，想要别人长期的喜欢我，甚至为我花钱，必须足够优秀，能给他们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才可以。
“当我足够优秀，露面少，反而会有饥饿营销的效果，让我每次出现，都会引起热议。”
所以她不是不营业，只是营业得非常高级非常硬核。
她会很多很多，但显露出来的，永远只有一点。
人们总说她就像一个宝藏，只要肯挖，就会有发现，但谁也不知道，她私底下到底考虑得多么长远，又为自己的目标做出了多少努力。
见他依旧沉默，顾兰溪挠挠头，到底还是乖乖的把话题拐了回去：
“我以前不玩那些，不是因为没有勇气，而是因为没钱。”
知道了吧？
不要对她滤镜太厚。
她一直都是现在这种人。
要生气，也该怪自己识人不清，怪她做什么呢？
顾兰溪飞快的看了下窗外不断倒退的行道树，又飞快的看了眼陆南亭。
大概觉得这话有点讨打，话罢，低下头，揪着裙摆上低调的暗纹，不自在的调整了下坐姿。
不得不说，她的外表特别有欺骗性。
对于不了解她过去的人，但凡看到她，就会觉得，她是个学习成绩很好，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那种乖乖女。
可她也没有故意骗人啊！一向坦坦荡荡的。
不关心她，完了还怪她藏得好。
想到这，顾兰溪话里不由多了些委屈：
“我是不是和你想象的很不一样？很失望吗？”
见她歪着脑袋看过来，看似沉静，俩手却不自觉的抓紧了裙摆，一直没有放开，陆南亭到底狠不下心，长叹口气：
“刚认识你的时候，我的确对你有点刻板印象。觉得你是个内心坚韧却不乏温柔的人，”说起从前，陆南亭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很快就对你改变了想法。”
“可以说说吗？”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差点被绑架那次吗？”
“记得，总共四个人，被我打了，一个断了肋骨，一个脾脏破裂，一个碎了蛋，还有一个瞎了眼睛，让你爬树你不爬，非要过来碍手碍脚，结果被他们推进湖里，好险没淹死。”
“我当时又害怕又担心你，才会呛水，我其实会游泳的。”
“不过也算是阴差阳错，后来警察来了，根据这个判定他们想要害你性命，断定我那是见义勇为，最后只去录了个口供，没有沦为被告。”
“那一天，我大概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是个人大概都忘不了这种事。
四个壮汉有备而来，各种工具都很齐全，转运的套牌车也准备了好几辆，同伙被抓，总共竟有十几个人。
若真被绑，简直无法想象。
“我也忘不了。正是因为那件事，让我明白，何为商场如战场，这些年，我做事格外小心。”
两人想的完全不一样，颇有点鸡同鸭讲。
陆南亭不由无语，关键时刻没默契。
“我的意思是，我永远也忘不了，你这么小小一只，赤手空拳，拳拳到肉，动起来像一道残影，很快就把人打得拼命吐血，爬都爬不起来的样子。”
陆南亭叹了口气，实话实说：“被救之后，我接受了心理疏导。医生以为我是被绑匪吓到了，其实，是被你吓到了。一直喜欢的温柔女神，发作起来，秒变玉面罗刹。那天落了水，半夜发烧，做梦梦到被你家暴，活生生吓醒了。那天是我二哥在医院陪床，听到我在那喊‘家暴不可以’，他对我翻了个白眼，一句话就把我给治好了。”
救了人，结果没有感恩戴德，反而害怕她。
顾兰溪还是头回听他说起这件事，不由满头黑线：“所以二哥说什么了？”
“他说，这种又聪明又强大的女孩子，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学渣弱鸡？”
暗恋本就是苦涩的事，一听这话，自作多情的某人直接哭成了水龙头，好险没晕过去。
二哥见他状态不对，一摸他额头，才发现他在那发烧，只当他烧糊涂了，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难听的话。
不过那对陆南亭来讲，也足以铭记一生了。
“所以你三天两头的狂喊‘家暴不可以！’，是因为害怕我？”
顾兰溪记忆力好，记得他俩小时候见面的事情，陆南亭却不记得。
陆南亭对她的第一印象，就是酒吧初见。
之后补课期间，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意识到一直暗恋的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补习老师，竟然是个武林高手，想必心里很不好受。
顾兰溪理解，但没法接受。
说起来，刨除打情骂俏，她从来没有打过陆南亭。
“刚开始的确害怕，后来一想，我十道题错八道，你都能忍得住不对我说哪怕半句重话，这是亲妈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对我做什么。”
顾兰溪意义不明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心里不爽。
“我说起这件事，是想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充满勇气的人。我之所以生气，只是因为你做事的时候，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
顾兰溪伸手勾住他的小指头。
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了句：“其实，我也有过很害怕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