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空间里,怨魔肆虐。
仍在服刑的洪维麻木地杀着一只又一只怨魔。
灰扑扑的法衣虽然脏,但防御力极佳,把他护得好好的。
这是父亲上个月才刚送来的。
父亲……老了许多。
头发已经白完了,脸上布满了沟壑,腰背佝偻。
他是……受人敬仰的丹道大师啊……
是他这个儿子,害了他。
洪维突然卸了气,扔下阵盘,颓然地坐在地上,慢慢拿出丹药瓶,吃了一粒补灵丹。
望着永远也杀不完的怨魔,他的心脏早已麻木。
若非还能呼吸,还能感觉到疲惫,他都要以为自己是怨魔中的一员。
他曾经也是天之骄子,是百丹门丹道大师洪旭业的独子。
从什么时候起,他生了执念呢?
是在荒石城里吗?
荒石城位于穷山恶水之间,灵气不丰,土地荒芜,来这里的修士要么是通缉犯,要么各有各的难处。
他和母亲被仇家追杀,躲在这里,连生活都成问题,还会时常被欺压。
若非母亲自毁容貌,恐怕早就被人夺去了。
即便他开始修行,生活也十分艰难。
最苦的时候,他被抢去辛苦得来的收获,瘫在黑石山上整整五天,奄奄一息。
他永远都记得,那近乎刺瞎人眼的阳光,以及无能为力的悲凉。
而他过的日子,在荒石城中竟然还算不错的。
因为他是修士,母亲也是修士,哪怕都是低阶修士,也有谋生的手段和能力。
最底层的凡人更苦,不但要做奴隶,还要供修士取乐。
人性之恶在荒石城体现得淋漓尽致。
直到他父亲的到来,才终结了这一切。
嚣张跋扈的恶修见到百丹门的丹道大师,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死的死、逃的逃。
受到欺压的凡人也终于不再被迫为奴。
洪维在那时就彻底明白了。
这个世界——实力至上!
他想用医术创造一个强大的世界。
到时候,什么魔族、什么邪修、什么邪魔,都不过是脚底踩碎的蝗虫罢了。
历练时偶然进入一处幻境,被岩沼邪君窥破了心中执念。
“我可以帮你。”漆黑的元婴露出古怪的笑意,扔下一个玉简,“这是活傀儡的制作秘籍,可助你达成所愿。”
岩沼邪君应是想夺舍,却破不开他身上的防御,便想着利用他,做出一具绝佳的活傀儡肉身。
明知是陷阱,他还是跳了下去。
“呵呵~”洪维抬手撑住眉骨,掩盖住湿润的眼底,“我怎么会成为魔族的走狗?”
那是……玄沧界所有种族的死敌!
是累积数万年的举族大恨,是无可化解之仇!
“砰!”
阵法结界被猛烈撞击,洪维惊愕抬头,瞳孔地震!
成千上万的怨魔像是疯了一样,突然开始不顾一切地互相撕咬、撞击、吞噬。
魔体不停溃散,又不停重组。
海啸般的恸哭尖啸刺痛人的灵魂。
整个无序空间像是烧开的沸水。
极致的压抑、极致的恐怖。
怨、憎、怒、妒、哀、戾、贪、惧……
世间极致的负面气流,一浪接一浪,阵法摇摇欲坠,防御法宝灵光逐渐熄灭。
已经有数位服刑修士忍受不了极端情绪的冲击,相继自尽。
满地的血污,转瞬间便蒸发消失,汇入无边的浪涛之中。
洪维在无序空间服刑几十年,见过怨魔暴走,见过空间震荡,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景象。
“当当当——!”
他颤抖着手,用尽全力摇动警示铃铛。
冷汗浑着鲜血流下,他终于撑不住摔倒在地,但眼睛还顽强地睁着,看着出口的方向。
他不想死、不能死!
他的父亲在等他!
他还要赎罪!
远处,驻守修士的灵光罩接连亮起,像黑夜中突然点亮的明灯。
响亮的声音在整个无序空间回荡:
“所有服刑者立即撤回结界!”
“重复,立即撤回结界!”
此间异状已被快速传递出去。
驻守修士纷纷拿起法器,但气流过于凶猛,元婴期都没办法站稳,一时间竟有些无能为力。
漫天的黑雾已经彻底遮蔽了整个无序空间,然而在下一瞬,在极致的饱和之后——
天光乍亮,一片青白!
现场只余广袤的大地,没有草木也没有山川,数十万怨魔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地面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深渊。
一些尚未破碎的灵光罩还闪烁着,但更多的已经彻底熄灭,甚至有些直接跌进了裂口。
这些都是在无序空间服刑的修士。
“有人掉下去了!”一名驻守修士惊呼一声,迟疑问:“救吗?”
虽是服刑,到底没判人立刻去死。
深渊黑不见底,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恶臭。
像是下面封印着什么脏东西,一朝见了天日,便将积攒了多年的腐败,一股脑全吐了出来。
“救,在保证自身安危的情况下。”为首的修士已经腾空而去。
“若不可为,及时离开……”
就在所有驻守修士都腾空之际,地面狂震。
极其嘈杂的声音从地底深渊传了出来。
像是在进食,又像是兽潮时的万兽狂奔。
“退!”为首修士果断下令,往出口飞去。
他们总共也不过一百人,这动静太大,必须等支援。
才刚跑到结界边缘,狰狞的魔兽就从深渊中爬了出来。
一只、两只、三只……
眨眼间就有上千只形态各异的魔兽冲了出来。
大地龟裂,空气震颤,无数攻击裹挟着腥风煞气汹涌袭来。
“结阵!”
“轰!”
阵法才刚刚结好,便破了。
所有修士倒飞成一道血线,砸落地面。
就在这命悬一线之际。
无数冷到极致、锐利到极致的蓝光瞬息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