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在江城的饮料市场上，“百乐”欢喜，那么发愁的就只能是“国营饮料厂”。
江哲这段时间也想着研发新品，但他对配料这些一窍不通，那两个研发员也是个半吊子，做出的几款新品，别说包装上市，就算他们自己闻着都难受。
“这是什么东西？！你往里面加什么了？”
“加什么你也不懂，问那么多干什么？”研发室里老烟枪抽了口烟，不满道。
销售上江哲没什么好办法，他也想在电视台上、报纸上做广告，但是厂长不给批钱，说什么商业局不同意。
那他只能在研发上下功夫，为了做出点成绩，天天的盯着研发实验室的两人。
老烟枪来研发就是躲清闲的，他以前就是个烧锅炉的，后来给原来的刘副厂长，就是刚退休的那个，请客送礼，调到研发打杂。
烧锅炉到打杂，其实没多大变化，赵宁在的时候，老烟枪就是扫扫地擦擦灰。
江哲也知道老烟枪不会啥，但现在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他觉得至少老烟枪跟赵宁待过一段时间，看也看会了点什么。
“什么叫我不知道？老徐，注意你的态度！”江哲想发作，也只能忍着。
厂长这几天总跟他说，以后厂长的位置就是他的，厂里上上下下的关系要搞好，要不然不好开展工作之类的话。
江哲为了厂长的位置，只能一忍再忍。
老烟枪可不惯着江哲，“江副厂长，我态度怎么了？这段时间，我可够给你面子的了。你说加班，我们就加班。你说这不行，我们俩听你的改。
你还问我里面加什么了？这他妈不都是你说的？！你还没完了，是吧？！”
“老徐，我再说一遍，你要注意你的态度！这是在为集体工作！你要有奉献精神！”
“谁爱奉献奉献！老子不他妈的陪你玩了！”老烟枪拧灭烟头，路过江哲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了江哲一下。
“你！你给我站住！！”
江哲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身体却很诚实，并没有上前去追。
老烟枪五大三粗，以前还是烧锅炉出力的，一身腱子肉，厂里可没什么人敢跟他打架。
江哲也不傻，就老烟枪那个拳头，要真打起来，一拳能给他骨头干碎，又喊了两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烟枪走掉。
研发实验室又恢复了死一般地寂静，只剩下那个刚毕业没多久的中专生躲在角落里，嘴里念念有词：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都看不见我……”
江哲打不过老烟枪，只能拿新来的出气，走到角落，给了中专生一脚，“你他妈念叨什么呢？赶紧起来，接着给我调配方的！！”
中专生只能认命地站起来，按照江哲说的调饮料。
江哲拿着手里的一个黑色笔记本，这个本子正是赵宁当初辞职时，忘记带走的。
其实记得都是乱七八糟的饮料配方，赵宁觉得没什么用，也就没有当回事，扔在了桌子上，等再回来取的时候，笔记本不见了。
笔记本再次出现，是在江哲的手里，而且是锁起来当宝贝的。
中专生按照江哲说的调配完，自己并没有尝，而是倒了一小杯给江哲。
“你怎么不尝？”江哲皱着眉。
中专生是不会调饮料，不懂那么多，但他不也不是傻子，谁家好人往饮料里面加生姜？还有香菜汁？
这两样别说放饮料里，就是让他单独吃，他都咽不下去。
“我……我有点拉肚子……”
中专生说了一句，顺着尿道跑了。
江哲也觉得这本笔记里，记得东西都很奇怪，不过赵宁可是专业的研发人员，总比老烟枪和中专生两个半吊子强。
他捏着鼻子，猛灌了一口。
噗——
直接吐了一地，又扶着墙一直干呕，最后瘫坐在地上，也抑制不住地反胃。
整栋办公楼里，所有人都下班回家去了，只有门卫大爷提着手电筒，在黑漆漆的楼层里，检查各个办公室的门关没关好。
呕——呕——
干呕声从狭长的走廊里传来，特别瘆人。
“不是有鬼吧？妈呀！”大爷本来有些跛脚，越听这声音越害怕，连滚带爬跑回了门卫室，拨通了公安的电话。
第二天，副厂长中毒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厂子，而且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
两三天后，竟然有记者主动找上门，说要采访江哲。
江哲当天晚上就出院了，其实也没啥事，就是生姜和香菜汁放的太多，被气味刺激到了。
他看见记者来，还挺高兴，热情接待。
厂里没钱做不了广告，但能有些正面宣传也是好事。
哪知记者开口就是：“请问，我们听到有人说，您因为喝了厂里的饮料，食物中毒了。真有这种事吗？”
江哲一听脸比那天的香菜汁都绿，急忙否认。
“记者同志，您如果是来采访我们的正常工作，替我们国营饮料厂宣传，我们欢迎。但要是为了这种不实的消息，来采访我们，还是请便吧。”
记者可不是吃素的，笔杆子在人家手里。
采访不了江哲，还有别人呢，什么门卫大爷，出警的公安，医院的护士。
这些人一样知道那晚的事，他就不信还写不出来。
两天后，《江城日报》上一个不起眼的小豆腐块上，写着：
《小甜水还是小毒水？副厂长疑遭自家饮料“毒手”》
厂长看见这篇报道时，把江哲骂了个狗血喷头。
“江哲，你怎么还能让记者写着报道呢？你知不知道对我影响有多大？”
厂长现在一直琢磨给自己找地方，商业局不顺利，他必须在破产前把这口大黑锅甩出去。
“厂长，我就是正常工作，谁知道有人传谣，越传越夸张。”
江哲也发现，厂里有些人故意搞他，但是谁，他还不知道。
“行了，你出去吧，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别总找其他理由。”
江哲黑着脸回到办公室，突然看见桌上多了一个小饭盒，里面装着红豆汤，还冒着热气。
挪开一看，发现下面压着张纸条，没有署名，但字迹娟秀，上面写着：
【江副厂长，天气转冷，注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