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在一栋上世纪初修建完成的米黄色建筑里。
推开厚重的木制大门，沿旋转楼梯拾级而上，工作人员已经在二楼门口等候。
开门后，里面正在播放古尔德于1955年录制，让其在22岁一举成名的《哥德堡变奏曲》。
琴声随着连灿的到来戛然而止。
尼古拉斯走过来关切道：“怎么脸色看着不太好？”
连灿遗憾耸肩：“玩过头了。”
“年轻人就该过火的玩儿，不过正事上不能过火。”
连灿笑笑点头。
女高音歌唱家东莉和之前合作过的克劳德后脚进门。
克劳德进来就和连灿打招呼，大高个站在旁边，裹挟着屋外的冷霜，惊得她打了个寒颤。
尼古拉斯邀大家坐下，吩咐人端上咖啡和茶。东莉从不在外饮水，谢了尼古拉斯好意。
他喝了口咖啡，道：“23号录制的客厅音乐会主题是“无虑圣诞”，曲目你们有充分选择权。”
连灿和克劳德对视一眼，“我和连灿确定好了，二重奏德彪西《月光》。”
尼古拉斯扬眉认可，“不错，今天我让手底下的学生改编二重奏。”
连灿摆手：“给他们减轻点负担，我弄好了，这几天就忙这事儿了。”
他看着连灿递去的谱面和蔼道：“待会儿听听，要是没有作曲系的专业，我还是要让他们出。”
连灿笑着同意。
“三人合作定了吗？”
有人声加入，任何器乐都成了绿叶，东莉看了看二位给她打配合的人，笑道：“《Stille Nacht》肯定少不了。”
这次的音乐会让一直以来独奏、做主角惯了的艺术家们通力合作。
暂且丢掉高高在上的严肃音乐，演出大众耳熟能详的作品。力求在圣诞夜为大家带去最温馨、最高水准的视听享受，也是古典走进大众的好机会。
录制地点在华盛顿一位单簧管演奏家提供的客厅内。连灿提前一天到达当地，见了参演的所有艺术家并做了交流。
长笛、单簧管，摇滚、声乐，还有打击乐和吉他…可见此次音乐会的特别之处，涉及的音乐类型广泛。
从尼古拉斯邀请克劳德就看得出，他是为数不多古典大佬里接纳多元音乐的长辈。
录制当天，电视台工作人员围在客厅前对机器做最后的调试。
客厅内亮起温暖舒适的灯光，和地上的烛火相映，装饰壁炉在背景里泛起温馨。
尼古拉斯醇厚的声音响起，姿态轻松，言辞生动，开启这场全新形式的音乐之旅。
德彪西的月光宁静致远，作为今晚的开场。
音乐缓缓流淌，和窗棂外飘落的雪花暧昧相拥，很容易惹人思念。
连灿演出时，梁所遇才看见她发来的图片。
她穿着他给买的黑色长裙，一字肩长袖的设计衬出优雅，黑发盘成髻露出饱满的脑壳，淡妆红唇明艳大方。
后一张就是和克劳德的西装合照，要不是旁边还有那位东莉，他这两天吃饭都不用搁醋了。
他点开大图，看看连灿有没有什么变化。
又左右滑了几下，前几天连灿让他挑礼服的照片映入眼帘。
她诚心气人，知道隔着距离他管不着，身上清凉无比，看的人上火。
梁所遇赶紧锁上手机，不然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就要逼他马上查看航班信息。
中场，那位摇滚先驱拿着吉他坐在凳子上唱起情歌，吉他伴奏温暖治愈，摄像机后面的人早已沉溺其中。
往日撕裂粗粝的声线变了风格，此刻像绵软的雪花落在肩上，于炙热的体温中将人融化。
“black is the color of my true love's hair,
…
I wish the day it soon would e,
when she and I could be as one.”
连灿坐在摄像机后，烛火在眼眸中熠熠，精致的面庞被覆上金色薄纱，此刻极致温柔。
火苗底部是蓝色的，外焰橙亮，旖旎的光晕照亮周围的小小天地。
和着浓情的曲调，这醉人的氛围将人带入某一瞬同是夜晚的时光。
朦胧之间，歌声远去，耳畔温和的男声和吹风机的噪音却清晰。
梁所遇给她吹着头发突然冒出一句，“black is the color of my true love's hair。”
连灿从沙发上直起身，回头看他，“逮到了，你说爱我了吧！”
他神色不动：“说了吗？”
她急，“我头发不就是黑色的，你说你爱人头发是黑色的嘛。”
她回过头在沙发上靠好，不悦嘟囔着，“突然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听都听不懂。”
“听不懂白搭。”
连灿泄气，装作无所谓，“确实不算，爱人那么多，亲人占大半，谁头发又不是黑色的呢，我才不在意。”
那天早上，她玩笑和他说过一句：你都不说爱我。
他的指腹若即若离的触摸她的头皮，让热风均匀灌进湿润的发里。
他没再说话，在她身后藏着笑意。
吉他自上而下的拨弦为这首歌曲画上句号。
唱歌的人接过尼古拉斯递过去的话筒，露着腼腆的笑容。
他耸肩，眼神总是往某处看，极为羞怯。
说话时都看不见大胡子下的嘴，和威武壮实的形象反差极大。
“这首民谣…”
他顿了顿，笑得忸怩。
“是的，很老，上世纪就开始传唱。”
“我喜欢他对爱人的表达，不像这个世纪的快餐爱情。”
他看着摄像机，蓝色眼睛深邃明亮。
“愿你们，每天能与爱人相拥。”
“嗯，圣诞快乐！”
说完，他拿着吉他走出摄像机外，亲吻场外陪伴等待的女人。
连灿沉着头，蜡烛的光影在黑色的裙边摇曳，余热顺着皮肤传递到心尖。
梁所遇。
那天，你说的是这首歌吗？
写给爱人的歌，给心上人的歌。
华盛顿的雪比往年下的早一些，雪花还没落在地上就化了，她包裹严实，无暇欣赏。
街上圣诞氛围浓厚，到处都是圣诞装扮，放着节日音乐。
连灿从一家礼品商店出来，街边的车已经等着，马上前往洛杉矶完成今年最后一项工作。
Lisa见她出来，提前打开车门。
一只刚脚迈进车内，熟悉的声音就响起。
“连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