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部长后面的话，王国庆已经听不进去了。
电话挂断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缓缓放下听筒，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重重地跌坐在真皮座椅上。
窗外的阳光依然明媚，可王国庆却感觉眼前一片昏暗。
这次失败的后果，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如果说之前宣传部长谢红艳的突然反水，只是让他在县常委会上暂时落了下风，那这次的结果简直就是一场政治灾难。
王国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县领导班子名单上。
谭兵、何叔峰。
这两个名字像两把尖刀，狠狠地扎在王国庆的心上。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今后李达康将彻底掌控关安县的话语权，而他这个县委书记，就要成为一个‘吉祥物’了。
更可怕的是，王国庆清楚地意识到，至少在短期内，他看不到任何翻盘的希望。
毛建行在市常委会上遭遇的两次十二比一的惨败，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这一派系在余阳市的政治影响力正在急剧衰退。
没有市委的支持，他在县里就是个光杆司令。
王国庆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却依然感到呼吸困难。
桌上的茶杯还倒在一边，茶水已经浸湿了重要文件，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此刻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接下来该怎么办？
王国庆心中五味杂陈，此刻竟对毛建行生出一丝同病相怜之感。
堂堂市委副书记，在众目睽睽之下遭遇如此惨败，其处境恐怕比自己还要难堪。
电话铃声再次划破沉寂。
王国庆深吸一口气，刚拿起听筒，就听到毛建行疲惫的声音传来：\"国庆啊，是我。\"
\"毛书记，您...\"。
王国庆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常委会的结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毛建行的语气中透着少见的颓然。
\"是的，刚刚得到消息。\"
王国庆的指甲不自觉地掐进了掌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毛建行才缓缓开口：\"国庆，我确实尽力了...你不会怪我吧？\"。
尽管心中翻涌着失望，王国庆还是强迫自己用恭敬的语气回答：\"毛书记，您言重了。”
“这次让您费心了，我怎么会怪您呢？\"。
王国庆咬着后槽牙，将满腹怨言咽了回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连毛建行这个靠山都失去，他在关安县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国庆啊，等时机成熟了，我帮你运作一下，换个更适合的位置。\"
毛建行的话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王国庆阴霾密布的心房。
\"毛书记，您的意思是...？\"。
王国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又暗含期待。
\"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
\"官场之道，贵在知进退。\"
毛建行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其在一棵树上吊死，不如另辟蹊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王国庆的思路。
他眼前仿佛展开了一幅全新的政治蓝图。
是啊，既然在关安县已经难有作为，何不另辟蹊径？
王国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思绪渐渐活络起来。
他开始盘算自己的政治资本：既担任过市直单位一把手，又担任过县长和县委书记，主政一方近八年，基层经验丰富。
这样的履历，在干部梯队中堪称完美。
\"说不定...\"。
王国庆的眼睛越来越亮：\"这反而是个机会？\"。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思路豁然开朗。
与其在关安县和李达康死磕，不如争取调任市直部门，甚至...他的心跳突然加快。
以自己的资历，提个副厅级也不是没有可能！
副厅级！
那可是质的飞跃，比起现在这个处处受制的县委书记，岂非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王国庆的呼吸都变得轻快起来。
王国庆立刻换上了恭敬的口吻：\"毛书记费心了，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
\"嗯，你等我消息。\"
毛建行简短地结束了通话。
放下电话，王国庆的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个绝妙的转机。
想到毛建行的隐晦背景，再加上自己的老领导——省人大副主任周明华的助力，谋个副厅级岗位应该不在话下。
他开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脑海中已经勾勒出各种可能。
市委常委自然是最理想的，但王国庆心里也清楚，以关安县这个贫困县的底子，这个目标恐怕难以实现。
副市长职位也不错，即便不进常委，好歹也是市领导。
再不济，到市人大或市政协任个副职也可以接受，至少解决了级别问题。
想到这里，王国庆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这些年通过侄子王宏的公司，他早已赚得盆满钵满。
如今若能再解决个副厅级，岂不完美？
权当是为自己的政治生涯画上一个体面的句号。
王国庆站在窗前，望着县委大院里的梧桐树，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他明白，要想让毛建行全力运作自己的升迁事宜，仅靠往日的情分是远远不够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他喃喃自语道，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了侄子王宏的电话。
王国庆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阿宏，你马上想办法，弄几件上档次的货。”
“记住，要真品，越稀罕越好。\"
电话那头的王宏眉头微蹙。
要知道，前不久他才费尽周折去港岛花高价为大伯王国庆弄来那幅宋徽宗真迹，怎么这么快又要搜罗古玩？
尽管满腹疑惑，但王宏还是立即应承下来：\"大伯放心，我这就去办。\"
他太清楚自己与这位当县委书记的大伯之间的关系了。
宏远建设能从一家小建筑公司发展到如今规模，全靠王国庆在背后的运作。
那些利润丰厚的政府工程，那些畅通无阻的审批流程，哪一样不是大伯王国庆的面子在起作用？
挂断电话后，王国庆轻轻摩挲着办公桌上那方价值不菲的砚台。
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想要往上走，光有能力远远不够，关键时候还得看\"诚意\"够不够分量。
这次，他准备下血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