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希望
索伦有些惊愕，不等他说什么，黑特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20年前我被卖到一个奴隶主的庄园。”
“记得刚到那里，领主站在高台上，对着刚被买过来的我们说。”
“干满15年就能获得自由，成为他的子民。。”
“还可以拥有自己的屋子，田地，娶妻，生子，然后幸福的生活。”
黑特嘴角扬起自嘲的笑。
“我信了。”
“于是，我开始卖力的干活。”
“因为我的身体很棒，不管什么任务，我总能加倍加量的去完成，这是恩赐，最终，却成了我痛苦的根源。”
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工作第6年，领主奖励了我一间屋子，还赐给我一个女人。”
“”赫丽斯。”
“她是领主新买的奴隶，刚开始的时候，她很怕我，但渐渐地，我们彼此相爱了。她是那么温柔，而我，只想保护好她。”
“”后来，她成了我的妻子。”
索伦认真倾听着，当黑特讲到赫丽斯的时候，索伦发现，在他麻木的眼睛里，竟多了一丝温柔。
“为了给她更好的生活环境，我开始更加努力的工作。”
“领主也承诺了我，好好干，等时间一到，我和赫丽斯都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成为平民。”
“第8年，我的儿子出生了。”
“你知道吗。”
黑特猩红的眼睛直直看着索伦。
“那一刻，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温柔的妻子，健康的儿子，以及美好的未来。”
“他继承了我和赫丽斯所有的优点，强壮，聪明。”
“随着儿子的慢慢长大，我开始更加疯狂的工作，我要好好表现，我希望等他长大懂事的时候，不再是一个奴隶的儿子。”
说到这里，黑特开始仰头大笑，笑的眼睛发红，笑的泪流满面。
“骗子！骗子！骗子！”
“奴隶，从始至终，根本没有自由，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那天我工作完回到家，推开门，看见赫丽斯吊在房梁，当我放下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像石头般冰凉了。”
“我把她抱在怀上，我多希望她只是睡着了，可不管怎么呼唤，回应我的只有僵硬和死寂。”
跪在地上的黑特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无力的仰望着。
“等我终于意识到，赫丽斯，我深爱的妻子，她已经死了。”
“我才突然想起，我的儿子也不在房子里。”
“我发了疯般冲出屋子寻找儿子，才得知，原来早上我出门不久后，领主命令人把我儿子带走了。”
“那时，我儿子已经三岁了，我妻子没能拦下那群人，一时接受不了，便上吊了。”
黑特诉说的话语像一块巨石压在在场海军每一个人的心上，其中有些人听到后，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他抬起头，看向索伦，有些释怀，有些痛彻。
“你说得对，我是个懦夫，保护不了妻子，保护不了儿子。”
“我是懦夫，只敢杀了带走儿子的守卫，却连质问领主的勇气都没有。”
“我是懦夫，本来那时候就决定要陪着赫丽斯一起，结果却害怕死亡，选择的出逃。”
“我是懦夫，只敢对弱者出手，杀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黑特把手臂抬起至自己胸前，他茫然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的手上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我的身后是无数冤魂的哀鸣。”
“可是，一开始，我只是想做个平民啊。”
“”只是想和妻子，儿子，平凡的生活下去啊。”
“索伦，你相信我吗？”
对于黑特的迷茫，索伦回答的很坚定。
“我相信你。”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我工作不够努力吗？还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索伦沉默了。
再一次，他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罪恶、封建、残酷。
它把一个努力奋斗、向往平凡，渴望美好的人，变成了满手鲜血、杀人无数、恶行累累的魔鬼。
“算了，已经不重要了。”
黑特看着沉默的少年，眼里多了些什么。
“如果，我的儿子还活着，现在，他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他用仅剩的那只手在腿上使劲擦了几下，慢慢从衣服内衬里，拿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麻布。
上面缝着三颗扣子。
上面一颗淡黄色的扣子，中间一颗白色的小扣子，最下面，是一颗黑色的扣子。
他轻轻放在手心，目光温柔的看着那块布。
好像那里捧着的，是他的全部。
随即，他紧紧攥起。
“动手吧！我该去找赫丽斯了。”
布朗将腰间断潮递给索伦，索伦看着面前的刀，一时间，有些迟疑。
布朗没有催促，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索伦。
片刻，索伦抬手，握住了刀柄。
他来到黑特身后，刀尖对着黑特的后心。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也许我...”
“不用了，我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恶贯满盈的海贼。”
“让我带着所有的罪恶下地狱，幸福也好，苦难也罢，他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对于身后迟迟不肯动手的索伦，黑特竟开口骂道。
“动手小鬼，海军不可以对海贼有同情，现在不可以，以后更不可以。”
“你是软蛋吗？你在等什么？我杀人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会犹豫。”
“噗。”
刀刃穿透心脏，看着胸前透出的刀尖，黑特笑了。
“哈哈哈，输给你这样的小鬼，真是算我倒霉啊。”
“不过，这样就可以了。”
.
他的耳边响起索伦细微的声音。
“有机会，我会杀了那个领主。”
“谢谢。”
黑特的视线逐渐模糊，隐约中，他好像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赫丽斯，你来接我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和西笛。”
“我现在是个坏人，我杀了好多无辜的人，对不起，我.......”
迷蒙中，黑特像个孩子一样蹲在地上掩面哭泣，而他面前的女人，则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这些年，你过得很苦吧。”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我心爱的丈夫。”
“所有的罪孽，我都会陪你一起承担，这一次，你不再是一个人了。”
赫丽斯牵起黑特的大手，二人缓缓动身，向着燃烧烈火的地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