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地面的裂痕里,腐臭的黑雾像活物般翻涌。
为首那道身影踏着黑雾走出时,玄色道袍上的八卦纹在灵焰映照下泛着青灰,活像爬满了尸斑。
湛风的灵核在胸腔里剧烈震颤。
三年前清微真人“坠崖”时,他跪在碎冰里扒了三天三夜,指尖渗着血摸到半片焦黑的道袍——此刻这八卦纹在他视网膜上灼烧,连灵焰都烧得暗紫,将郝悦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小友别来无恙。”清微真人开口了,声音像砂纸擦过锈铁,哪还有半分当年给小徒弟喂糖葫芦时的温醇,“听说你灵核融合度到了九成九?”他枯瘦的手指抚过道袍纹路,“当年在血池边,我就说这孩子灵根纯。你看,连实验体编号都刻在灵核里——079,多吉利的数字。”
郝悦的指甲掐进湛风手腕。
她能感觉到他皮肤下的血管跳得像擂鼓,灵焰战衣都快被他的灵力灼穿。
“当年你说替我挡雷劫……”湛风的声音低得像从地缝里挤出来的,“原来雷劫是你引的,坠崖是你演的。”
清微真人笑了,喉间发出咯咯的怪响:“若不演得真些,怎么让你安心融合灵核?等你爆体而亡的刹那,灵核之心就会自己蹦出来——”他突然抬手,黑雾里飞出数道银钉,“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银钉擦着郝悦耳侧钉进石壁。
她反手将玄铁剑掷出,剑刃裹着她新修的木灵火气,“嗤”地刺穿清微真人左肩。
可那伤口里涌出的不是血,是黏腻的黑浆,滴在地上滋滋腐蚀出深坑。
“好个木火双灵根。”清微真人扯下被刺穿的道袍,露出下面布满缝合线的灰白皮肉,“当年我怎么没发现,这丫头也是块好材料?”
湛风的灵焰“轰”地涨高三尺。
他想起方才玉匣里的画面——白须老道抱着小徒弟喂糖葫芦时,袖口露出的正是这种青灰色缝合线。
原来从他记事起,所谓的师徒情分,全是实验日志里的“情感培养阶段”。
“郝悦。”他突然转身,灵焰在掌心凝成一柄火焰长枪,“去守密道。”
“你——”
“他们要的是灵核之心。”湛风将她往密道方向推了半步,眼底金芒几乎要烧穿眼眶,“我若撑不住,你就带着张小弟跑。”他指尖划过她颈间的保命玉符,“这符能开传送阵,去南境找我师兄。”
郝悦突然拽住他后领。
她沾血的发梢扫过他耳垂,带着股焦糊的艾草味——那是她总在佩囊里放的驱邪草,“要跑一起跑。”她咬着牙把玄铁剑抢回来,“三年前你替我挡过魔修,今天轮我——”
“轰!”
密室穹顶突然砸下大块碎石。
张小弟的喊声响得破了音:“风哥!火纹结界被破了个洞!有二十多个……咳,二十多个穿黑斗篷的!他们往密道方向去了!”
湛风的灵焰瞬间暴涨成遮天蔽日的火幕。
他望着清微真人身后突然涌出的黑影——那些人脖颈处都有和清微一样的缝合线,眼里泛着机械般的冷光。
原来所谓“残党”,不过是清微用禁术造的实验体。
“你以为就凭这些行尸走肉?”湛风转动火焰长枪,枪尖挑起一块碎石砸向最近的实验体。
碎石穿过那家伙胸口时,对方连痛呼都没有,只是机械地举起手中的淬毒短刃。
清微真人的瞳孔突然缩成针尖。
他望着湛风周身的灵焰,突然发出尖叫:“不可能!实验体079的灵核最多只能承受九成融合度!你怎么可能——”
“因为我不是实验体。”湛风的声音混着灵焰的轰鸣,“是你养的小徒弟,会在你喂糖葫芦时把最甜的那颗塞回你嘴里的小徒弟。”他踏着火焰冲向清微真人,长枪尖抵上对方咽喉,“现在,该我喂你吃点东西了。”
“师傅!”
密道口突然传来张小弟的惨叫。
郝悦转身就跑,玄铁剑在地上划出火星。
她看见张小弟被三个实验体按在墙上,其中一个正举着短刃刺向他心口——而那些实验体背后,不知何时立着道更庞大的黑影。
那黑影裹在纯黑斗篷里,连面容都隐在阴影中。
但郝悦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正穿过混战的人群,精准地锁在湛风后心。
“小心!”她的尖叫混着灵焰的炸响。
湛风旋身挥枪,火焰擦着黑影的斗篷烧出个焦洞。
可那黑影连退都没退,只是抬手拍向地面——被清微真人控制的实验体突然像被抽走了线的木偶,齐刷刷转向黑影,短刃全部对准了清微真人。
“主……主人?”清微真人的声音抖得像筛糠。
黑影摘下兜帽。
那是张完全陌生的脸,却让湛风的灵核再次传来碎裂声——不是恐惧,是更深的、灼烧般的愤怒。
他终于明白玉匣里最后那缕残念为何震颤得那么厉害:清微真人不过是棋子,真正的棋手,此刻才刚刚登场。
黑影的目光扫过湛风,又扫过郝悦怀里的张小弟,最后落在湛风周身的灵焰上。
他笑了,声音像冰雪融化时的裂响:“灵核融合度100%……比预期早了三个月。”他抬起手,指尖凝起团和清微实验日志里一模一样的幽蓝火焰,“正好,我新炼的融合剂,需要活的样本。”
密室里的灵焰突然全部倒卷向黑影。
湛风望着那团幽蓝火焰,终于听见了自己灵核里最后一道裂纹——不是碎裂,是觉醒。
他转头看向郝悦,眼尾的金芒比灵焰更炽:“剥核桃的事,等会再教你。”
郝悦抹掉张小弟额角的血,把他塞进密道暗格里。
她握住玄铁剑的手稳得像山,望着那道黑影轻声说:“这次,换我们当棋手。”
黑影的幽蓝火焰与湛风的灵焰在半空相撞,炸出刺目的白光。
没人注意到,他袖中滑落半张泛黄的纸页,上面用红笔写着:“实验体079融合成功,启动终局计划——”
纸页在灵焰中烧成灰烬时,密室外突然传来数十道破风之声。
那是更强大的气息,比清微的实验体更冷,比黑影的火焰更毒。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逼近。
密室穹顶的碎石还未落尽,密道外突然炸开十余道破风音。
那声音像利箭擦着耳膜划过,郝悦抱着张小弟的手猛地收紧——她分明看见,方才还被实验体压制的张小弟,此刻正咬着牙指向洞外:\"风哥!
是那面旗子!
上个月在黑市见过,有人说...说这是'血煞司'的令旗!\"
话音未落,黑影已带着十二道玄色身影破墙而入。
为首者正是方才与湛风对焰的男人,此刻他嘴角仍挂着方才的笑意,仿佛方才的灵焰相撞不过是孩童嬉闹。
他抬手时,十二名属下呈北斗状散开,每人指尖都凝着与他相同的幽蓝火焰,将密室照得像浸在毒潭里。
\"灵核融合度百分之百的滋味如何?\"反派头目抚过胸前暗纹,血色令旗在他掌心浮起,旗面绣着的百鬼图突然活过来,鬼爪从旗面伸出抓向湛风的灵焰,\"我让清微养你二十年,为的就是这颗完美融合的灵核。\"他的瞳孔里跳动着幽蓝火焰,\"你以为他是你师父?
他不过是我用禁术续了三魂的实验记录员——\"
\"住口!\"湛风的灵焰突然凝成赤金锁链,\"你早该在三年前的雷劫里被劈成灰。\"他的灵核在胸腔里发出钟鸣般的震颤,三年前清微\"坠崖\"时留在他灵核里的残念突然翻涌,那些被他当作师徒情的画面,此刻都成了对方实验日志里的\"数据采集\"。
他望着血色令旗上翻涌的鬼爪,突然笑了,\"你以为用百鬼锁能困灵焰?\"
话音未落,赤金锁链突然燃烧起来。
鬼爪刚触到锁链就发出尖啸,被烧出一个个焦洞。
反派头目脸色微变,指尖令旗骤然涨大十倍,百鬼图里的阴煞之气如潮水倒灌:\"那就让你看看,真正的禁制之力——\"
\"郝悦!
带张小弟去暗格!\"湛风旋身挥出火焰长剑,剑刃劈开阴煞潮的刹那,他瞥见郝悦正将张小弟往密道暗格里塞,张小弟的左手还攥着半块止血的药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场景让他想起三年前郝悦被魔修追杀时,也是这样把他推进破庙的梁上,自己握着断剑站在门口。
灵焰长剑与血色令旗在半空相撞。
密室石壁在灵力冲击下簌簌落尘,郝悦刚把张小弟塞进暗格,转身就见一道阴煞鬼爪擦着她发梢掠过,在墙上抓出五道深痕。
她咬着牙拔出玄铁剑,木灵火气在剑刃上凝成青红双纹——这是她昨夜刚领悟的\"木火同辉\",本想等湛风突破后一起试招,此刻却要用来斩鬼。
\"没用的。\"反派头目望着郝悦的剑,幽蓝火焰在指尖跳跃,\"双灵根是不错,可惜你连自己灵脉里的实验标记都没发现——\"
\"砰!\"
湛风的火焰长剑突然穿透阴煞潮,剑尖抵在反派头目喉前三寸。
他能清晰看见对方瞳孔里的震惊,那是三年来他在每个伪善反派脸上见过的表情:\"你说清微是记录员,那你呢?\"他的灵焰顺着剑尖蔓延,在对方颈侧烧出焦痕,\"是实验室里穿白大褂的?
还是往我灵核里刻编号的?\"
反派头目突然笑了。
他的笑像冰面裂开的缝隙,伸手抓住剑尖:\"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结束?\"他的掌心渗出幽蓝血液,滴在灵焰上竟发出腐蚀声,\"这具身体不过是我用实验体残魂捏的分身。\"他猛然撕开胸口,露出一颗跳动的黑色核心,核心表面布满与清微缝合线相同的青灰纹路,\"真正的我,早在你融合灵核时,就顺着实验体的血线......\"
\"潜入了你们的世界。\"
最后几个字像重锤砸在湛风灵核上。
他的灵焰突然不稳,剑尖微颤——这不是恐惧,是一种更刺骨的寒意,像有人揭开了他活了二十年的世界的幕布,露出后面爬满管线的灰白墙壁。
\"轰!\"
黑色核心轰然炸裂。
密室在震荡中剧烈摇晃,郝悦扑过去拽住湛风后腰,玄铁剑横在两人身前硬接下一块落石。
张小弟在暗格里喊着什么,但声音被轰鸣淹没。
湛风望着炸开的黑雾里,反派头目分身的残躯正在迅速汽化,连那面血色令旗都成了飞灰。
\"他在说什么......'我们的世界'?\"湛风的声音被灵焰震得发哑。
他望着掌心还在燃烧的灵焰,突然想起玉匣里最后那缕残念——清微真人濒死时,用最后灵力刻下的不是\"快走\",而是\"世界...虚假\"。
黑雾逐渐消散。
郝悦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指甲几乎掐进湛风战衣里。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方才爆炸的位置,几缕细如发丝的黑丝正试图钻进石壁缝隙,却被残余的灵焰卷住,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风哥。\"张小弟从暗格里爬出来,手里攥着半块焦黑的布片,\"这是那家伙炸碎时掉的,我...我捡了。\"
湛风接过布片。
上面用暗红墨水写着几个歪扭的字:\"079融合成功,启动终局——\"
字迹到此为止,像被突然截断。
密室之外,突然传来更密集的破风声。这次不是十二道,是百道。
郝悦握紧玄铁剑,木灵火气在剑刃上烧得更旺。
湛风将布片塞进怀中,灵焰在周身凝成赤金铠甲——他能感觉到,灵核里最后一道裂纹正在愈合,不是碎裂,是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正顺着裂纹破茧而出。
\"终局?\"他望着密室入口方向,眼尾金芒比灵焰更炽,\"那就让他们看看,谁的终局。\"
残余的灵焰翻涌间,最后一缕黑丝被烧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