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学平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声音里带着委屈和愤怒:“这个蠢货……居然敢去广场抛尸……他怎么能蠢成这样!我怎么会认识这种白痴……”
李睿沉默地听着他歇斯底里的咒骂,直到对方骂得精疲力竭,才缓缓开口:“是啊,如果用魔酸处理尸体,就完美了。每年那么多失踪案,特别是妇女儿童……要找到她们确实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惋惜,“可惜了,真是可惜。所以你才要杀丁春峰嫁祸给他,对吧?”
燕学平猛地抬头,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警察。那双眼睛里的神色他太熟悉了——就像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古怪的轻笑:“你……其实和我一样。”
“确实一样。”李睿轻轻点头,声音低沉,“只不过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你选择杀戮,而我选择终结杀戮。”
“你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燕学平不甘心地追问。
李睿忽然笑了,那笑容让燕学平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你从不会和她们发生关系。”李睿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你只对她们的眼睛着迷。当我看到那些尸体,尤其是她们的眼睛时,我就在想——为什么要挖眼睛?直到我看到你的档案……”
他向前迈了一步,声音越来越轻,却字字诛心:“她们都有一双和你后妈一样的眼睛,对吧?你恨她,恨到骨子里。在你父亲死后,她每天都在折磨你……但同时,她也给了你性启蒙。这种扭曲的关系让你既渴望又憎恨所有像她的女人……”
“闭嘴!”燕学平浑身发抖,手中的打火机高高举起。李睿余光扫向门外——消防队员已经就位,滕艳兰正在部署强攻。
“燕学平,”李睿突然提高音量,“别自欺欺人了。听听外面的警笛声,你今天插翅难逃。”他慢慢站起身,“放了她,你还能活命。”
“别过来!”燕学平疯狂地挥舞着打火机,“我真的会点火!”
李睿看着他颤抖的手,冷笑一声:“自杀?你舍不得的。像你这样的懦夫,最爱的永远是自己。”他又向前逼近一步,“你以为面前是深渊,其实不过是个小水沟。”
燕学平的手抖得更厉害了。李睿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滕艳兰应该就位了。他猛地暴喝:“点啊!有种你现在就点!”
这一声怒吼像惊雷般炸响。燕学平呆住了,高举的手臂僵在半空。几秒钟的死寂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来,打火机“啪嗒”掉在地上。
滕艳兰带着人冲进来。
就在这一瞬间,变故陡生——燕学平眼中凶光一闪,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猛地朝最近的滕艳兰刺去。
“小心!”
李睿的吼声炸响的刹那,他的身体已经先于思维行动起来。没有警察的格斗技巧,却带着外科医生特有的精准——他右手如铁钳般扣住燕学平持刀的手腕,拇指狠狠压住尺神经的位置。燕学平整条手臂瞬间麻痹,匕首“当啷”落地。
但燕学平的另一只手还攥着打火机!
“去死吧!”燕学平狞笑着按下打火机。
李睿想都没想,一个旋身将滕艳兰护在身下。
“轰!”
汽油被引燃的爆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炽热的火浪贴着李睿后背掠过,他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气味。怀里的滕艳兰瞪大了眼睛——这个文质彬彬的法医此刻像堵人肉盾牌,将她严严实实护在身下,连一丝火星都没让她沾到。
“李睿!你……”
“别动!”李睿的声音因灼痛而嘶哑,手臂却纹丝不动地撑在她两侧。直到确认火势被消防水龙控制,他才踉跄着起身,白大褂后背已经焦黑一片。
滕艳兰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枪口直指被武警按住的燕学平。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抖——不是后怕,而是愤怒。
“你他妈……”她骂到一半突然收声,转头看向正弯腰捡打火机的李睿。阳光下,她清晰看见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男人,手指正不受控制地轻颤——那是肾上腺素褪去后的生理反应,也是他拼死相护的证明。
“没事吧?”她伸手想扶,却在碰到他烧焦的衣料时猛地缩回。
李睿摇摇头,突然冲她笑了笑:“幸好……打火机油剩得不多。”这个笑容让他脸上沾的煤灰裂开几道细纹,莫名有些孩子气。
滕艳兰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她见过太多悍不畏死的特警,但没人像这个书生般的法医——明明手无寸铁,却在生死关头用身体给她筑起防线。
“傻子……”她低声嘟囔,却悄悄用袖子擦了擦他后颈的焦灰。这个动作让旁边的武警惊讶地挑了挑眉——谁不知道“铁血滕队”从来不屑这种温情?
远处警笛长鸣,而滕艳兰发现自己的心跳比警笛声还要响亮。
就在武警将燕学平死死按在地上的瞬间,那部掉落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来电显示让燕学平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紧接着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睿回头与他四目相对,心头猛地一沉——事情还没结束。
“晚了……”不知道燕学平在手机上看到了什么,只见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狰狞也很坚定,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随后便咬紧牙关。
李睿最先察觉到异常:“不好!他嘴里——”
但已经来不及了。
燕学平喉结剧烈滚动,嘴角溢出黑紫色的血沫。他的身体开始痉挛,眼球迅速充血,却始终盯着那部仍在震动的手机,眼神中混合着恐惧和诡异的解脱。
滕艳兰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力掐住他的下巴:“吐出来!快叫救护车!”
李睿捡起手机,来电显示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母“Z”。他按下接听键,对方却在听到他的呼吸声后立即挂断。
“是……组织……”燕学平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人声,每个字都带着血泡,“你们……永远……”
他的瞳孔开始扩散,最后的目光却越过李睿,望向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身影,嘴角扯出最后一个扭曲的微笑。
李睿死死攥着那部手机,指节发白。滕艳兰还在徒劳地做着心肺复苏,直到医护人员确认死亡。她抬起头,看见李睿站在窗前逆光而立,燃烧过的白大褂边缘还在飘落细小的灰烬。
急救的医生低着头站了起来,用白布盖上了他……
“这不是结束。”李睿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电话那头的人到底是谁?”
滕艳兰站起身,手套上还沾着燕学平的血。她走到李睿身边,突然伸手握住他颤抖的手指:“那就继续查。”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手背上的灼伤,“一起。”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着投在那具渐渐冰冷的尸体上。远处,不知谁的手机铃声隐约传来,像一声嘲弄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