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如银白的幕布铺天盖地扑向大地,长江江面上战火熊熊,映红了纷飞的雪花。
西军最前排的江豚级突击船,好似一群灵动的猎豹,凭借着高速与灵活的机动性,径直迎向湘军的前锋快蟹船和舢板。
一艘突击船船头的12磅炮发出怒吼,炮弹精准地命中一艘湘军舢板的船身,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击穿了舢板一侧的木板。
紧接着,突击船两门侧舷6磅炮发射出霰弹,密集的炮弹如骤雨般倾泻在湘军的舢板上,湘军士兵纷纷中炮落水。
与此同时,白鳍豚级护卫船在江面上排开阵势,船头24磅炮朝着湘军后队长龙船集群猛烈轰击。
炮弹在远处的湘军长龙船上炸开,掀起巨大的水花,12磅侧舷炮也对靠近的湘军快蟹船、舢板展开攻击。
中华鲟级攻击船则在小组后方,凭借强大的火力进行远程打击。
船头40磅炮发出沉闷的轰鸣声,炮弹如巨大的流星划过大雪飘舞的天空,飞向湘军后续的长龙船队。
然而,湘军船只数量众多,他们宛如悍不畏死的火蚁群,从西军的炮火与船队缝隙中,突入西军船队。
拉近距离后,湘军战船纷纷开火,数艘西军突击船随即被湘军火炮命中。
其中一艘陷入重围的突击船,桅杆被打断,船舱被打穿,桨手死伤枕藉。七八艘湘军舢板、快蟹船抛出抓钩,将其死死缠住。
十几名湘军士兵跳帮进入船内,与还活着的西军水兵展开激烈厮杀。
突然,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响起,突击船被炸成两段,船体抛向空中,船内的火炮、人体残骸、木屑被甩出,砸向周围的船只和江面。
原来是船内的西军水兵眼见不敌湘军,点燃舱内火药桶,与登船的湘军士兵同归于尽。
又有一艘护卫船被数艘湘军快蟹船靠近,湘军将点燃的火罐砸入船内,护卫船瞬间变成熊熊燃烧的火炬,紧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爆炸,火光照亮了纷飞的雪花。
此时,江面烈火熊熊,爆炸声、火炮轰鸣声、火枪声、惨叫声、落水噗通声混成一片,仿佛是死神收到祭品时的狞笑。
水面上漂浮着炸开的船体、破碎的木板、燃烧的火油、挣扎求生的士兵、人体残肢断臂以及殷红的鲜血,宛如地狱场景投影至人间。
黄文金站在后队旗舰指挥台上,望着前方硝烟与战火交织的战场,口中命令不断:
“命令郑大龙,率领第二组船队从左边扑上去。”
“命令周海峰,率领第三组船队支援中间。”
随着他的下令,身边的旗手在旗号杆上升起不同旗帜,西军后续船组如猛虎般杀向战场。
“老黄,战况如何?”黄文金身边,水师军师钟礼芳不停擦拭着一支转轮手枪。
他虽望向战场,却只看到硝烟和大雪中,时而有火炮轰击的闪光和爆炸升起的火球。
局势纷杂混乱,难以看出端倪。
钟礼芳年逾五十,本是湖南新化一名私塾先生。多次科举不中,且出身底层,让他目睹了太多的黑暗,于是起了改天换地的心思。
所以当西军路过新化招募人手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加入了。
因能说会写、为人方正,他被萧云骧抽入西军军法官培训班,毕业后历任连、营军法官,如今担任西军长江水师军师。
黄文金听闻钟礼芳的问话,抬起右手,指着战场:“清妖的长龙船扑上来了,所以我派郑大龙和周海峰迎上去。现在双方正较劲,就看谁先扛不住。”
他将望远镜递给钟礼芳,指着五六里外的湘军后队:“清妖旗舰在后面那艘红单船,若能击毁击伤,破坏其指挥,这仗我们就稳操胜券了。可惜太远,够不着。”
所谓红单船,是湘军水师用大型货船改装的战船,排水量200吨,和西军攻城船差不多,炮火凶猛但速度缓慢。
黄文金看向钟礼芳,笑问道:“老钟,一会我们要冲上去了,你怕么?”
钟礼芳放下望远镜,还给黄文金,嘿嘿一笑。
“老夫就一个女儿,还嫁人了,再无牵挂。原本以为此生将老死于贫病中,想不到这把年纪,还能随萧大王有此境遇。”
他指着前方鲜血与烈火交织、雪雾硝烟弥漫的战场,放声大笑:“这般景象,很多人几辈子都遇不到。老夫今日竟能身入其中,何等荣幸哉。”
说着,他举起那把不知擦拭多少遍,西军仿制的柯尔特 m1851 海军型转轮手枪。
“最后一发枪子,是留给我自己的。今日会议所说一步不退,绝非妄言。”
黄文金大笑,拍了拍钟礼芳瘦弱的肩膀:“好样的,老钟,一会我们一起冲进去,杀他个天翻地覆。”
转眼对着旗手吼道:“命令徐振武,带上他的船组,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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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军队伍最前面的王定邦感觉周围的突击船、护卫船不知是被打沉,还是被打散了,数量越来越少。
而围拢过来的湘军长龙船、快蟹船却越来越多,都拼命向他所在的“锦鲤”号靠过来,试图歼灭这艘处于西军队伍最前列的主力战船。
随着身边队友的消失,这艘排水量150吨、装有18门火炮的“巨兽”反而肆无忌惮,火力全开。
两侧各八门18 磅侧弦炮、船头一门48 磅炮、船尾一门24 磅炮,无情地向周围湘军船只倾泻火力,凡胆敢靠近的湘军战船,皆被打得七零八落。
但蚂蚁多也能咬死大象,随着众多湘军长龙战船加入战团,这艘突击船被数发炮弹击中。
一处船板被打穿,十来名水军战士死伤,还有一发炽热弹打入船内引发起火,幸好舱内水军及时扑灭,才未引发爆炸。
“舰长,我们被包围了。”指挥台上,大副指着周围水面,向王定邦叫道。
王定邦一看,原来他们已杀透湘军阵型,周边已没有一艘队友船只,而身后却跟着四五艘湘军长龙船。
若此时掉头回去,必然遭受湘军船队集火。
“舰长,我们的侧舷炮弹打完了。”
炮手长从船舱跑上来汇报。
王定邦眉头紧锁,目光冷峻地扫视着周围如狼似虎的湘军战船。
此时,天空中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飘落,与江面上的战火、硝烟混合,勾勒出惨烈与雄浑交织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