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浩挂了电话,动作快得惊人,他三两下套上衣服,抓起床头柜上的车钥匙就往外冲。
“哎!你小心点!别冲动!”高轶可在他身后担心地喊道。
“知道!我有分寸!”白浩的声音已经从院子里传来。
清晨六点多,城市的交通还没开始拥堵。
白浩开着劳斯莱斯,几乎是压着限速的上限,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往市儿童医院。
他脸色阴沉,握着方向盘,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他最见不得这种仗着人多、“文明”施压欺负人的行径,尤其被欺负的还是他认定的妹夫!
冲到儿童医院外科楼,白浩根据白婉发的信息,直奔顾屿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刚出电梯,就看到走廊尽头围着一圈人,气氛压抑。白婉正焦急地站在人群外围,眼圈红红的,看到白浩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跑过来。
“哥!你终于来了!他们还在那里围着……”
白浩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安心,然后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他人高马大,气场又强一靠近,那群家属就下意识地让开了一点空隙。
白浩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顾屿。
顾屿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眼神里充满了疲惫、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这是怎么回事?”
白浩的声音不大,却自带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一个看起来是孩子父亲的中年男人,红着眼睛语气激动地对白浩说。
“领导,你是医院领导吗?来的正好!你们这个医生,把我儿子治没了!你们必须给个说法!”
“我那可怜的孩子啊!!!”
白浩没理他,先看向顾屿语气放缓。
“顾屿,你没事吧?”
顾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
“哥,我没事,手术……确实尽力了,但是情况太复杂……”
“那孩子本来希望就很渺茫,真是尽力了.....”
白浩点点头表示明白。他这才转向那群家属,目光平静却极具压迫感地扫过每一个人。
“各位,我是顾医生的家人。”
“首先,对于孩子的离世,我代表家人表示非常遗憾和难过请节哀!”
“失去孩子的痛苦,任何人都难以承受,这一点我完全理解。”
“但是,理解你们的痛苦,不代表认可你们现在的行为。我了解过情况,这是一台极高风险的手术,术前,顾医生和他的团队是否已经将所有的风险,毫不隐瞒、甚至反复地向你们说明清楚了?手术知情同意书,你们是否都签了字?”
家属们沉默了一下,有人小声嘟囔。
“说是说了……可是……”
“没有可是!”白浩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股力量,“医学不是神学,医生也不是神仙。他们能做的,就是基于专业知识,尽百分之百的努力去搏那一线生机。”
“成功了,我们感激;失败了,我们也必须承认现代医学的局限性。”
他指着顾屿,“你们看看他的样子!看看他的黑眼圈!为了这台手术,他熬了多久?拼了多久?手术失败,最难受的是谁?除了你们这些至亲,就是这些拼尽全力却没能从死神手里抢回生命的医生!”
“你们现在围着他,用这种软暴力的方式给他施加压力,质问他为什么尽力了还是这样,这是在往他伤口上撒盐,是在寒所有愿意挑战高难度手术、救治危重病人的医生的心!”
“如果以后所有医生因为害怕这种后果,都不敢接手高风险手术,那最终吃亏的是谁?是千千万万个可能因此失去救治机会的家庭!”
白浩的话句句在理,掷地有声。
他并没有高声叫嚷,但那强大的气场和清晰的逻辑,让刚才还七嘴八舌的家属们都哑火了,有些人甚至羞愧地低下了头。
孩子的父亲嘴唇颤抖着,眼泪流了下来,不再是愤怒,而是纯粹的悲伤。
“我们……我们就是心里太难过了……孩子才那么小……”
白浩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
“难过,可以有很多方式宣泄,可以和医院社工谈,可以找心理医生疏导,甚至可以走法律途径鉴定是否存在医疗过错。但唯独不应该用这种方式为难一个同样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医生。”
“我相信顾医生和医院,愿意以最大的诚意,在合情合理的范围内,协助你们处理后续事宜。”
这时,医院的行政领导和保安也闻讯赶来了。家属们也没有再纠缠,在院方人员的引导下,慢慢散去了,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顾屿看着白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哥……谢谢你。”
白浩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做得没错,是条汉子!累了就回去休息,别硬撑。”
白婉也跑过来,紧紧抱住顾屿的胳膊,心疼地看着他。
很快处理的结果就出来了!
医院那边,领导虽然明确表示理解并支持顾屿,知道这件事错不在他,但毕竟孩子没了,家属情绪激动,为了避免后续不必要的麻烦和给顾屿一些调整的时间,还是委婉地建议他。
“暂时休息几天,带薪,就当放个小假,调整一下心情”。
中午,白浩做东,在一家环境清静的私房菜馆订了个包间,请两人吃个饭!
菜上齐了,都是些清淡滋补的佳肴,但顾屿显然没什么胃口,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米饭,神情蔫蔫的,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
白婉心疼地给他夹了块清蒸鱼,“吃点东西吧,你一早上都没吃。”
顾屿抬起头,眼圈还有点红,他看着白浩和白婉,憋了一早上的委屈和后怕,终于忍不住开始倒苦水,语气那叫一个心酸。
“浩哥……婉婉……我是真的……有点难受。”
他吸了吸鼻子,“学医这条路,真是太难了!当初高考填志愿,觉得自己能救死扶伤特伟大,结果呢?上大学那会儿,人家谈恋爱逛街打游戏,我们呢?天天不是泡在自习室就是泡在解剖室,背的书比人还高,重点画得书都看不清字!期末考试跟打仗一样,掉头发掉得我都怕自己英年早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