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诏南端坐于冯府大堂,心中思绪如潮。
此行他不仅要查明海妖作乱背后的真相,更要追查朝廷拨款的去向。
而冯家小姐冯蓉儿,成为了夜诏南眼中的突破口。
通过她,可以更便捷地获取冯家内部信息,甚至能借机试探冯文才的口风。
然而,事情远比夜诏南预想的复杂。
与冯蓉儿的交谈中,这个看似单纯的女子,对海妖作乱和朝廷拨款之事竟一无所知。她的眼神清澈,言谈举止间毫无隐瞒,仿佛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夜诏南不动声色,继续与冯蓉儿闲聊,暗暗观察着她的反应。
他故意将话题引向那算命先生,想看看冯蓉儿如何应对。
“冯小姐,听闻你脸上曾有过一块红色胎记?”夜诏南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紧紧锁定冯蓉儿。
冯蓉儿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夜诏南会突然提及此事,她的眼神再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如同湖面被石子击起的一丝涟漪,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平静。
“冯小姐,无意冒犯,若是不想回答,那便作罢。”夜诏南适时补充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和尊重。
他深知,对于女子而言,容貌往往与自尊紧密相连,尤其是像冯蓉儿这样出身名门的世家小姐,对此更是格外在意。
“那不过是外界的谣言罢了,”冯蓉儿开口说道,声音轻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夜大人也知道的,百姓大多仇富,我等家族小姐经常被别有用心之人造谣,哪怕是在外暴露出一些小情绪,也会被无限放大。”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冯文才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般矗立在大堂门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取名文才,却身材魁梧,浑身肌肉虬结,仿佛蕴藏着无穷的力量,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棱角分明,不怒自威。
他身着深黑色官服,袖口和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路,在昏黄的烛光下闪烁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更衬托出他身份的尊贵和不凡。
他的出现,让原本还算融洽的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压抑得大堂内那些下人们几乎喘不过气。
冯文才站在门口,目光如炬,先是扫了一眼冯蓉儿,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微微皱眉,随即,他的目光转向夜诏南,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要将夜诏南看穿,带着审视和探究的意味。
然而,仅仅一瞬,这锐利的眼神便被温和的笑容所取代,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大堂,拱手抱拳,朗声道:“夜大人到访,当真让寒舍蓬荜生辉呀~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夜诏南也站起身来,拱手还礼,脸上带着客套的微笑,心中却暗自警惕。
这冯文才,绝非简单角色,怕是不好对付。
冯文才本还想与对方周旋一番,在官场上,谁先坐不住,谁就失去主动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他久居要职,深谙此道,本想借着寒暄,探一探夜诏南的底细,再根据情况见招拆招。
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眼神却时不时地瞥向夜诏南,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盘算着下一步。
夜诏南心中清楚对方的打算,然而他此次前来,时间紧迫,不容他在此地与冯文才进行无谓的拉扯。
“冯大人,本使需要衮州司隶校尉部的资料,另外……”夜诏南停顿了片刻,语气变得愈发低沉,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着冯文才,“还要查明朝这些年廷赈款去向,希望冯大人能助本使一臂之力。”
此言一出,冯文才那张刚毅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错愕,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直球击中了要害。
他没想到夜诏南会如此直接,如此毫不避讳地提出这些要求,完全没有一丝拐弯抹角的意思。
这在他看来,要么是夜诏南太过年轻气盛,不懂得官场规矩,要么就是他早已胸有成竹,有备而来。
“哦?”冯文才迅速调整了情绪,收敛了惊讶之色,换上了一副深沉的面孔,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慢条斯理地问道:“想要资料,夜大人大可去总部,那里应有尽有,为何偏偏找本副使?要知道,以夜大人特使的身份,还是能轻易办到的。”
夜诏南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毫不退让地说道:“冯大人,总部鱼龙混杂,本使若直接去要,恐怕会惹来不少麻烦,倒不如直接找冯大人,以冯大人的能力和地位,想必能省去许多不必要的周折。另外……”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本使信不过他们。”
一来就是衮州司隶校尉部的详细资料,同僚不以为他是来夺权的才怪呢!
到时候估计又要一番勾心斗角,什么阳奉阴违的也不是不可能。
夜诏南的直言不讳,直接撕破了官场之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
冯文才闻言,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夜大人就信任本使了?”
言下之意,就是不担心他利用职务在资料上造假?
“也不太信。”夜诏南摇了摇头,语气坦诚得令人惊讶,毫不掩饰自己对冯文才的怀疑。
这直白的回答,让冯文才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他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但本使相信冯小姐。”夜诏南补充道,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冯蓉儿。
他只是单纯的在自嘲自己堕落了,说了违心话,同时不想让自己在冯文才面前露出破绽罢了。
可冯蓉儿被夜诏南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她那张清丽的脸庞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如同初春的桃花,娇艳欲滴。
“哈哈哈~”冯文才忽然爽朗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大堂中回荡,打破了先前的紧张气氛。
“好,此事不难,不久后资料便会送到。”冯文才承诺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终于松口,答应提供资料,这对于夜诏南来说,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进展。
“至于赈款……”冯文才话音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他摇了摇头,带着一丝无奈和忌惮说道,“牵扯巨大,不必再提。”
夜诏南还想要争取一下,他正准备开口,试图说服冯文才。
然而,冯文才却是直接抬手制止,他注视着夜诏南,眼神深邃而莫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音量,却清晰地传入了夜诏南的耳中:“夜大人以为,本官府上的地砖就那么干净了……”
夜诏南的脑海中飞速运转,将冯文才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仔细分析。
赈款一事,绝非小事,冯文才身为副使,不可能毫不知情,甚至极有可能参与其中。
他心中暗自思忖,冯文才要么是直接参与了分赃,要么就是被人用巨款堵住了嘴,成为了同谋。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冯文才在这件事上,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霎时间,不知为何,夜诏南的脑海中竟浮现出了江别鹤的面孔,那个死在半妖花狸手中的常宁府知府。
就在夜诏南思绪万千之际,事情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机。
沉默了半晌,冯文才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精光,他缓缓开口,话音一转,提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条件:“若是供出同僚,以后无论是衮州,还是官场上,冯家皆无立足之地!
本官不可能拿冯家的未来去为夜大人的仕途铺桥搭路,除非……
夜大人愿意与我冯家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