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婆子是个苦命人。
她的前半生是幸福的，父亲是佘村村长，丈夫老实本分，而且，家里似乎永远都不缺钱。
她也知道，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只是后来，老村长不在了，她的丈夫也因为一场意外死了，之后，她一个人含辛茹苦将一双儿女养大。
只是庞婆子的儿子，受了狐朋狗友挑唆，喜欢上了耍钱，从炸金花到打麻将，再到推牌九。
人一旦沾上赌，那就好似换了个灵魂似的。
庞婆子的儿子将家里的钱败光了，时不时对她拳打脚踢，就为了将钱逼出来。
村子里的人，见了庞婆子的儿子，都会绕着走，生怕被缠上。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为了还自己的赌债，丧心病狂的他竟然联合外人，将自己七岁的妹妹卖了。
本来就受尽磋磨的庞婆子，因为这件事情大受刺激，从此以后就疯疯癫癫，每天都在山里跑，说是要找到自己的女儿。
恰好，在一个雨夜，她捡到了刚刚渡劫的化形妖，以为找到了自己的女儿，并且深一脚浅一脚将化形妖背回家。
化形妖也认出了庞婆子，于是接受了自己新的身份。
之后，她亲眼见到庞婆子的儿子是如何对着庞婆子拳打脚踢，然后拿走家里最后三百块钱，叫上几个狐朋狗友，准备再去碰碰运气。
于是，化形妖将他杀了。
不仅仅是他，连带着庞婆子儿子那几个狐朋狗友，她也没放过。
其中就有兰花嫂子的丈夫。
听到这里的时候，程如新等人，都有些唏嘘。
“这么说来……那化形妖，好像还挺好？”
“哎，她这也算是替天行道啊！”
说着说着，他们又忽然停下来，下意识看向余不饿。
余不饿面色平静地吃着饭，接触到其他人的目光后，他拿起一张纸，慢条斯理擦着嘴。
“任何妖魔，都该死，你们放心，我不会因此感到内疚，更不会后悔自己的行为。”
“啊这……”苏铭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先前的确担心，知晓这一切后，余不饿会后悔自己当初的行为，甚至会影响将来的修行。
可现在，看到余不饿如此冷静，甚至丝毫不被触动，他又觉得，这个人似乎冷静到了冷血的地步。
身为守夜人的贾玉怀，本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饶是如此，她也被余不饿的镇定惊到了。
其实来的时候，她还想过，自己要不要实话实说。
万一让余不饿留下心结，可就不妙了。
先前看来，她觉得自己还是想太多了。
这纯粹就是瞎担心啊！
贾玉怀开始思索，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其他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惆怅，余不饿轻轻叹了口气。
“你们为什么会受到触动呢？真的觉得，化形妖是替天行道？还是觉得，这是美好的救赎？甚至……你们看到了人与妖和平相处的模样？”
“啊这……”苏铭尴尬一下。
虽然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认，可他还真是这么想的。
“的确，从某个角度看，庞婆子的儿子，还有兰花嫂子的丈夫，或许真的挺该死，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然后呢？
我们怎么就需要一个化形妖站出来替天行道了？她杀人，是因为她觉得那些人是坏人吗？是觉得，那些人该杀吗？”
余不饿轻轻摇摇头，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
“其实，更多的，是因为她的喜好罢了，她觉得庞婆子救过她，而那些人，又伤害了庞婆子，所以她杀人。”
苏铭低着头，开始思索。
程如新则是不断点头。
越听越觉得自己大哥说得有道理。
“你们可以有怜悯之心，那是因为，我们是占据优势的，化形妖的生死，是我们能掌控的，可如果，我们势均力敌，甚至，是她掌握了我们的生死，你们还会觉得她可怜呢？
也许就因为，你们早上起床，被庞婆子泼了粪，你们气不过，骂了几句，于是化形妖生气了，晚上将你们吃干抹净，你们还能坐在这里同情她，可怜她吗？”
舒薇看向余不饿的眼神，不断发生变化，就连贾玉怀，都觉得和余不饿相比，自己才是个新兵蛋子。
当初刚加入守夜人的时候，队长康队就再三和她强调，对待妖魔邪祟，千万不要有什么同理心。
因为妖魔的想法和他们不一样，也许你觉得它可怜，它觉得你可口。
余不饿放下筷子，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在大夏的北边，每天都有斩妖军的士卒死在妖族手中，我们可以同情弱者，可绝对不是现在，更不是妖魔。
本来就是种族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当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只有绝对强大的一方，才有资格同情心泛滥。”
余不饿说到这，笑了起来，只是眼神冷冽，笑意不达眼底。
一番话说完，其他人再看向他时，眼神再一次发生变化。
特别是程如新。
他好像是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了解自己的“擦大哥”。
最后，还是贾玉怀打破僵局。
“其实，余同学说的也没错，因为在那化形妖准备化形的阶段，也害了不少人。”
“嗯？”舒薇有些好奇。
贾玉怀叹气：“当初，化形妖选择和佘村合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她根基不稳，想要顺利完成化形，就需要填补生魂。
人是万物之灵，而人族的精血，就是妖魔最好的补药。”
舒薇脸色变了。
“佘村村民，帮化形妖害人了？”
“不错，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去佘村采风，然后就会失踪，不过，这么多年来，也就失踪了四五个，所以并没有引起我们的注意。”
贾玉怀说起这些，也叹了口气，为葬身在佘村的无辜人感到惋惜。
其实贾玉怀来之前就准备说这些的，而且还是康队长再三叮嘱的。
但是看到余不饿的反应，她觉得纯多余。
“余同学，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天生就该加入守夜人了。”贾玉怀看着余不饿，一脸认真说道。
余不饿笑了一声，点点头。
“不管是加入守夜人，还是斩妖军，只要能荡平邪祟，我做什么都行。”他轻声说道。
贾玉怀望着他，若有所思。
这小子只要提起妖魔，身上的杀气……还真是藏都藏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