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欢垂眸道:“那年变故骤起,我带着景逸、景熙和芙芙仓皇出逃,未能及时料理爹娘与兄长的身后事。如今既已归来,自当履行苏家女儿的责任。”
她朝着苏崇岳优雅福身,眉眼温婉,语气却不容置疑。
“叔叔恩情,欢儿铭记于心。此番前来,正是想与叔叔郑重商议此事,还望叔叔成全。”
苏崇岳顿时乱了阵脚。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料到苏欢竟是为这事登门!
“你、你———”苏崇岳喉头发紧,一时语塞,皱着眉道,“这般大事岂容儿戏?怎能由着你心血来潮说做就做?”
当年变故后,他作为苏崇漓的亲弟,全权操办了所有后事。
如今苏家祠堂的牌位,皆是以他的名义设立。
谁能想到苏欢回帝京这么久,还揪着这件事不放!
苏欢轻轻摇头:“叔叔误会了,这并非我一时冲动。从前流落在外,叔叔不知情也就罢了。可如今既已归家,怎能再劳烦叔叔?若传出去苏家儿女尚在,却连父母牌位都不亲自供奉,岂不让人笑话?您说呢?”
苏崇岳顿时噎住。
苏欢这番话无懈可击,可一旦应允,就等于昭告天下苏家正统回来了。
重新迁坟立碑,他先前的布置就全成了无用功。
届时所有人都会知道,苏家———依旧是苏欢姐弟当家!
苏崇岳自然不愿拱手相让。
“话虽如此,但这绝非小事,岂能仓促决定?况且事隔多年,再大动干戈,恐怕……”
他推三阻四,话里话外都是拒绝之意。
苏欢早料到他的反应,神色未变,浅笑着打断:“叔叔的顾虑我都明白,但尽孝本是分内之事。您放心,这些事我们自会料理,绝不劳烦您。毕竟您如今事务缠身,哪还有精力操心旁的?”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苏崇岳瞬间恼羞成怒。
“你———”
苏欢分明是在嘲讽他!
她就是想趁火打劫!
苏黛霜脸色骤变,怒极反笑:“真好笑!当年要不是我爹,你爹娘兄长早曝尸荒野了!现在倒想随心所欲?分明是故意找茬!”
苏欢目光一凝,淡淡扫了她一眼。
苏黛霜心头一颤,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
那一眼沉静如水,却寒意彻骨,令人不寒而栗。
苏黛霜浑身发冷,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转瞬之间,苏欢收回目光,那抹凛冽仿佛从未出现。她平静道:“叔叔公务繁忙,我就不多叨扰了。我会请人选个吉日,重新安置爹娘和兄长,您不必费心,我自会办好。”
言罢,苏欢微微颔首,不等苏崇岳回应,转身离去。
苏崇岳欲言又止,想起她临走时淡然的态度,心中堵得慌。
苏欢今日分明是来通知他!无论他答不答应,她都会照做!
何况她背后有尚仪府撑腰,苏崇岳也不敢轻易得罪。
若再触怒大长公主,那他……
“爹!您就这么放她走了?”苏黛霜气得跺脚。
苏崇岳心烦意乱:“不然呢?你以为她为何敢如此放肆?”
苏黛霜咬牙切齿:“不过是救过大长公主就狐假虎威,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想起带苏欢去尚仪府参加赏春宴,她就悔不当初。
苏崇岳看着满地狼藉,强压怒火。
“罢了!此事急不得,且由她去。等吴家风波平息,吴启振坐稳员外郎之位,看她还能嚣张几时!”
他冷哼一声:“牧飞犯下重罪必死无疑!这位置非吴启振莫属!苏欢得罪了吴家,日后有她好受的!”
吴启振睚眦必报,到时候收拾苏欢的法子多的是!
……
苏欢牵着苏芙芙出了门。
芙芙仰头看她———刚才那些人说话好难听,肯定惹姐姐不开心了。
察觉到她的目光,苏欢低头一笑:“时间还早,要不要去逛逛?”
苏芙芙先是一愣,随即用力点头。
———看来姐姐心情不好,那就陪她散心吧!
半个时辰后,茶楼二楼,苏芙芙疑惑地看着掀帘而入的少女。
约莫十六七岁,像是哪家的侍女。
这人……是谁?她从没见过。
“苏大夫。”
少女恭敬行礼,面露歉意,“我家姑娘身子不适,奴婢来迟了,让您久等。”
苏欢不以为意:“她前些日子动了胎气,确实该好好静养,无妨。”
说着,她将桌上包好的药递过去:“这是后三日的药,带回去煎服即可。”
少女满脸感激:“多谢苏大夫!”
自上次见苏欢救下小姐,她就认定苏欢是世间神医。
苏欢倒了杯茶,温声道:“快些回去吧,好好照料你家姑娘。”
少女千恩万谢地离开。
苏芙芙托腮疑惑,见姐姐无意解释,便不再追问。
———姐姐做事,自有她的道理!
苏芙芙咬了口糕点。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苏芙芙好奇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过。
苏欢瞥了一眼,轻啜茶水,神色淡然。
哐当!
吴府大门被猛地踹开!为首之人厉声喝道:“吴启振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