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宁办公室的胡桃木桌面铺满了硫酸纸，激光笔的红光在墙面投射出晃动的光斑，像极了舞厅里跃动的霓虹。陈默第无数次调整 cAd 图纸上的比例尺，铅笔尖在纸面刮出沙沙声响，窗外银川路的车流声被双层隔音玻璃滤成模糊的白噪音。
“卡座区用这种蜂窝状吸音板。” 陈默抽出张样本，黑色吸音棉的孔隙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既满足声学需求，喷上荧光漆还能呼应赛博主题。” 他的袖口蹭过桌面的马克杯，溅出的茯茶在预算表上洇开深色痕迹。
谢安宁倚着真皮转椅，指尖夹着的香烟将烟灰缸堆成小山：“成本超了 12%。” 他用钢笔尖戳着 LEd 灯带那栏数字，“高满刚昨儿还念叨，装修款里一半是借的高利贷。” 烟雾缭绕中，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陈默，仿佛在审视一块待价而沽的玉石。
陈默喉结滚动，铅笔在图纸上划出歪扭的折线。他正思索着如何压缩成本，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高满刚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憨厚又局促的笑：“谢总、陈工，打扰不？俺俩来瞅瞅进度。” 他身后的妻子攥着布袋子，微微低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来得正好，成本超支了，你们有啥想法？” 谢安宁弹了弹烟灰，语气随意却暗藏锋芒。
高满刚搓着手，走到桌前，粗糙的手指差点碰到图纸，又慌忙缩回去：“俺不懂啥赛博不赛博，就想着舞池能不能亮堂些？来跳舞的年轻人就爱闪瞎眼的灯！” 他咧着嘴笑，露出一口不太整齐的牙。
陈默心中一动，指着图纸上的舞池区域：“高哥，我们正打算用镜面不锈钢条做分割线，再配合变色 LEd 灯带，亮起来效果绝对够炫。不过现在成本……”
高满刚妻子突然抬起头，声音轻柔却坚定：“陈工，卡座区能不能少用些贵材料？俺们想着，来的人主要是跳舞，卡座坐着舒服就行。” 她说话时，眼神怯生生地看着谢安宁，又迅速移开。
陈默眼前一亮，在图纸上快速标注：“用仿皮软包代替真皮，再搭配这种经济型吸音棉，成本能降不少，而且舒适度不受影响。” 他抬头看向高满刚夫妻，发现两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图纸，高满刚甚至伸长脖子，鼻尖几乎要贴上纸面，模样既认真又可爱。
谢安宁敲了敲桌面：“消防喷淋系统是大头，这个省不了。”
高满刚挠了挠头，脸上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俺知道安全重要，就是……” 他嗫嚅着，看向妻子，像是在寻求支持。
“能不能把成本花在看得见的地方？” 高满刚妻子小声说道，“比如那个星空顶，俺听陈工提过，要是能做出来，客人肯定觉得惊艳，多花点钱也值当。”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期待。
陈默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没想到高满刚夫妻虽不懂专业，却能抓住关键。他立刻回应：“星空顶用光纤灯，长期来看性价比很高，而且效果独一无二。我再优化下其他部分的预算。”
接下来的两天，高满刚夫妻几乎每天都来。高满刚总是站在陈默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画图，时不时提出一些朴实的想法：“这儿能不能加个吧台？俺们可以卖点特色饮料。”“舞池周围装些镜子咋样？显得空间大。” 他说话时，脸上洋溢着对未来舞厅的憧憬，手还不停地比划着。
而他的妻子则安静许多，默默观察着大家的讨论，偶尔轻声提出建议。有一次，她指着图纸上的 VIp 通道：“这个暗门会不会太复杂？客人找不到咋办？” 这一问，让陈默意识到设计确实忽略了实用性，赶忙进行调整。
在讨论预算时，高满刚看着那些数字，眉头皱成一团，脸上满是焦虑：“超这么多，俺们……” 他声音发颤，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陈默连忙安慰：“高哥别急，我们再想办法。” 他看着高满刚夫妻紧张又无助的模样，暗暗发誓一定要帮他们把成本降下来。于是，他更加仔细地核算每一项开支，连小数点后的数字都不放过。
谢安宁虽然嘴上说着陈默太抠细节，但也默默帮着联系供应商，争取更优惠的价格。当陈默提出用无机玻璃钢做通风管道时，谢安宁立刻打电话确认货源和质量，还不忘调侃：“你小子，算盘打得比商人还精。”
当夕阳再次染红银川路时，设计图终于装订成册。陈默的手指被硫酸纸割出细密的伤口，渗血的指尖在封面上留下暗红色的印记。高满刚夫妻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期待与不安。
谢安宁默默递来创可贴，又往陈默杯里添了块冰糖：“明早给他们看方案，这次别让他们失望。” 他看向高满刚夫妻的背影，眼神中难得露出一丝温和。
陈默握紧创可贴包裹的手指，看着高满刚夫妻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图纸，脸上露出期待的笑容。他突然觉得所有的疲惫都有了意义，这个舞厅不仅是一个项目，更是承载着高满刚夫妻梦想的地方，而他很荣幸能成为梦想的筑造者。
陈默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暖黄色的灯光裹挟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牛萍正在厨房忙碌，听见开门声，探出头来笑道：“回来啦，饭马上好。”
祥祥坐在爬行垫上，手里抓着玩具，一看到陈默，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发出 “咿咿呀呀” 的声音。陈默的嘴角不自觉上扬，所有工作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消散了。他蹲下身，张开双臂，轻声呼唤：“祥祥，爸爸在这儿！”
祥祥爬到陈默跟前，扶着他的膝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肉嘟嘟的小手一把抓住陈默的衣领。陈默将儿子抱起来，在他粉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祥祥被逗得 “咯咯” 直笑，口水沾在了陈默的肩头。
“想爸爸没？” 陈默用鼻尖蹭了蹭祥祥的小鼻子，祥祥咿呀学语，突然清晰地喊出一声：“爸爸！” 陈默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眶发热，声音都有些颤抖：“哎！我的乖儿子！再叫一声！” 祥祥似乎察觉到父亲的兴奋，又脆生生地喊了几声 “爸爸”，还拍着小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牛萍从厨房走出来，看着父子俩温馨的互动，眼里满是笑意：“瞧你们爷俩，快去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陈默抱着祥祥走进卫生间，一边洗手，一边对着镜子做鬼脸逗儿子。祥祥被逗得前仰后合，笑声清脆悦耳。陈默看着镜子里自己和儿子的身影，心中满是柔软与满足。白天在办公室为舞厅项目殚精竭虑的紧张与疲惫，此刻都被这份亲子间的温暖治愈。他暗暗告诉自己，无论工作多辛苦，只要回到家看到这两张笑脸，一切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