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的秋老虎既是夏天的撒娇也是秋天的试探。
虽让人热得难耐，却也催生了独特的生活哲学 —— 在闷热中寻找诗意，于无常中享受悠闲。
毕竟，当秋老虎真正离去时，蓉城人又会开始怀念这份 “黏糊糊的温暖” 了。
从八月开始，陈默家里的中央空调就没关过，此时已是晚上10点。
陈默放下手中Kevin Kelly三部曲当中的《失控》，不禁摇头，这书在1994年就开始讨论“去中心化”就特么离谱，到底谁才是重生者啊。
手机震动的嗡鸣在静谧的书房内格外清晰。
来电显示“代海涛”三个字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 终于等到了这个电话。
是的，陈默最近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因为他只记得是2015年国庆节前，但具体哪一天是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是他另一个发小，住在他家斜对面那栋楼，比他大两岁的代海涛。
前世的他就是整个兵器集团家属大院里面最靓的崽，所有大人们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
陈默记得在2005年《魔兽世界》开服，还在读高中的代海涛就带领着用爱发电的汉化组花了七天完成接近百万字文本翻译，却在署名时坚持只用“一群玩家”。
07年读大二时，代海涛做的《寻仙》副本引擎，那种水墨风格的boSS战画面，贴吧里到现在还有人在复刻。
也是大二这年，他去了当时还叫像素软件的祖龙工作室实习，当时《诛仙》的pm一度建议他直接在公司上班算了，大学不用读了。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代海涛成为别人家孩子的原因是前世他和人合伙创建的公司在2017年被腾讯以28亿全资收购。
当年也算是在整个兵器集团都扔下一颗重磅炸弹了，从此以后再没有谁说过搞游戏就是不务正业。
代海涛也算是以一己之力改变了整个兵器集团老一辈的认知了。
而前世的陈默最终走上创业的路很大程度也是受了对方的影响。
很多人都只在书上、电视上、短视频上了解到别人的创业成功。
但这些其实离自己很远，那些人的故事像神话一样遥不可及。
而陈默则是真正看见自己身边人创业成功后卖掉公司财富自由的，那种冲击真的很难形容…
如果硬要比喻，就好像你妈和你家亲戚天天跟你说村子里小时候和你一起摸鱼抓虾的二狗子如今发了财，当了大老板，现在可了不得。
你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甚至还有些怀疑真实性。
但当对方真穿着一身奢侈品把一辆劳斯莱斯停你面前的时候，你估计大脑都会空白掉。
“小默，没睡吧？” 沙哑的嗓音裹着电流杂音传来，“前天听李俊涛说你在华兴又升职了，恭喜啊...”
陈默踱步到迷你吧台，往水杯里夹冰块的声音清晰可闻：“海涛哥，李俊涛这大嘴巴，咱俩有点事儿，全公司（三人父母所在兵器集团下属单位）人立马都知道，你还没习惯吗？”
“这个点给你打电话...” 声音顿住了，仿佛那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清脆的金属声，代海涛深吸一口才开口：“我这边有四十万的资金缺口，想问问你那边有没有...”
陈默望着窗外被雨水晕染成光斑的街景，前世相似的对话如潮水般涌来。
“账号发我。”陈默直截了当的回复道。
前世代海涛也是这样打来电话，彼时的自己也是很爽快的答应。
后来陈默创业的时候，已经财富自由的代海涛则在天使轮就投了他200万。
键盘敲击声突然停滞，代海涛迟疑道：“你...不问问我用途？”
“哈哈，不用问。” 陈默笑着回复，他知道代海涛用钱来干嘛当然不用问，而对方显然是误解了，以为陈默是不问缘由就能借他钱，很是感动。
代海涛缓了缓，还是一五一十的说道，“公司账上实在转不动了，这个月十五号发工资还差四十万缺口。你放心，这次有《乱世群雄》的版号保底...”
“账号。” 陈默又要了一次账号，打断他的解释，指尖在macbook触控板上滑动。
“工行蓉城高新支行，6222 0210...” 代海涛报数字的语速越来越快，“利息按银行基准利率上浮20%，我拿手里2%的股权做质押...”
“利息就算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转账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代海涛突然沉默。
背景音里传来游戏音效的轰鸣，陈默听出那是《乱世群雄》的攻城战bGm。
前世这款三国题材的SLG手游，将在六个月后创下首月流水破亿的奇迹，更在次年推出二次元卡牌《幻镜物语》达成月均三亿流水。
而此刻，它正在蓉城南三环的写字楼里艰难调试。
“明天正好周六，来我们公司看看？” 代海涛的呼吸有些急促，“我们徐总听说你在华兴管着云计算资源，想聊聊服务器...”
“周末还上班吗？” 陈默笑着问道。
“创业公司只能这样，你也知道，我们上一个已经项目扑了。这个项目再不支棱起来，我和老徐都只能又回去打工了。” 代海涛借到了钱，心情也好了不少。
“小默，听说你现在发财了，有没有兴趣在哥公司这边投点？”
这不，第二个关键选择就来了，前世自己钱也不算多，再加上人在鹏城，也不知道代海涛公司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纠结了一天后是放弃了。
代海涛果然还是和前世一样病急乱投医。前世后来听人说代海涛和他合伙人最终是找来好些亲戚朋友再加上公司员工一起搞了一个有限合伙人公司，凑了400多万，勉勉强强才把公司撑到了游戏快发布的时候。
结果钱又不够了，好在当时遇到一个赌性大的基金公司又融了300来万，才成功把游戏运营到爆发的时候。
两次融资让出去了将近40%的股份。
再后来就是从商业新闻上看到灵境互动卖了28亿的消息，陈默差点没后悔死。
“有些兴趣，明天见面聊吧。上午十点，你一会儿给我发个位置。” 陈默挂断电话，琥珀色酒液在杯中摇晃。
落地窗倒影里，三十四岁灵魂在二十五岁的躯壳中微笑。
前世那家估值28亿的灵境互动，此刻财务室的保险柜里应该还锁着三张逾期还款通知单。
...
陈默起了个大早，在家里先好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特意穿上了家里唯一一套高定西装出了门。
看起来很精致的男人实际上在衣帽间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吐槽这狗逼高定真特么贵。
一个小时后，陈默来到了蓉城南三环外，这边是蓉城的高新科技、软件产业园集中的地方，当然也是牛马集中营。
前世陈默曾经听一个大学同学说过某次早八高峰期坐蓉城地铁一号线由北向南时，兜里的卤蛋都被挤成了渣。
创意产业园c栋17层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陈默则对着电梯里镜面调整好自己的形象和手腕上的百达翡丽。
一方面是前世创业焦头烂额时养成的习惯仍在肌肉记忆里。
他记得前世当小老板的时候，无论对方是客户还是投资人，甚至是合作商，在会面之前他都会好好拾掇一下自己。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想在对方面前表达一下自己不俗的财力。
“小默！”代海涛从堆满手办的工位间窜出来，褪色的魔兽世界t恤下摆还沾着一些油渍。
他身后跟着同样穿着西装的男子却让陈默瞳孔微缩 —— 徐振宇，代海涛的合伙人，灵境互动cEo，两年后会在公司会议室签下收购协议的男人，此刻正用发胶固定着焦虑的白发。
徐振宇昨晚接到代海涛电话，听见对方说救命钱已经到账时瞬间松了口气，多日以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总算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没想到紧接着又被告知借他钱的发小陈默对公司有投资意向。
徐振宇刚放松的神经又崩了起来，吐槽代海涛特么的能不能说话不要大喘气。
他听代海涛说起过陈默，知道对方年纪轻轻便是华兴公司高管，倒是没怀疑过对方的财力，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对方2、300万的现金肯定是有的。
他作为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出的老板狗都不如，还有什么好挑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就穿上了最近每次见投资人都会穿的那套西装。
两人这也算得上是双向奔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