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一听这粗鄙不堪的女人竟敢当街调戏他，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
这句轻佻至极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人群，周围看热闹的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哄笑和议论声，指指点点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
“你……！”
苏妲己气得嘴唇都在发抖，胸口剧烈起伏。
他堂堂皇妃，虽然此刻穿着粗布衣裳，掩盖了容貌，但这地痞无赖般的女人怎么敢！
怎么敢如此羞辱他？！
若是让武明月知道了……不，他不能给她添麻烦，更不能暴露身份！
可这口气，他实在咽不下去！
小林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死死拽着苏妲己的衣袖，恨不得立刻拉着主子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爷，爷……咱们、咱们快走吧……”
那疤脸女人见苏妲己又羞又气的模样，更是得意，带着身后的几个帮闲哈哈大笑，声音刺耳。
“怎么？小郎君害羞了？别怕，跟了姐姐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比你在这儿抛头露面强多了！”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充满了对苏妲己这种出来讨生活的男子的轻视和对疤脸女人的起哄。
苏妲己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跟这种人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但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不仅白糖卖不成，这脸也丢尽了！
他脑子飞速转动，目光扫过那女人嚣张的脸，又看了看周围明显畏惧她淫威的摊贩和看客。
他忽然抬起头，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甚至还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位大姐说笑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街头能定下的？再说……”
他顿了顿，目光在那疤脸女人粗糙的皮肤和凶悍的五官上转了一圈，慢悠悠地继续道。
“大姐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眼光想必也是极高的。我这般寻常姿色，怕是入不得大姐的眼。您瞧我这细胳膊细腿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怕是伺候不好您这位‘女中豪杰’。”
他故意将“女中豪杰”四个字咬得有些重，语气里的嘲讽意味虽然不明显，但足以让对方听出不是好话。
这女尊世界，男子以柔弱为美，这疤脸女人显然与主流审美背道而驰，最忌讳别人说她不像女人。
果然，疤脸女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她眯起眼睛，凶光毕露。
“你什么意思？拐着弯骂老娘？”
“不敢不敢，”
苏妲己连忙摆手，脸上却不见多少惧色，反而挺直了些腰板。
“小民只是实话实说。大姐要收这‘地头钱’，十两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我们初来乍到，总得让我们明白这钱交得值不值？敢问大姐，收了这钱，您能保我们什么？是能保我们生意兴隆，还是能保我们在这街上不受任何人欺负？”
他这话问得巧妙，既是询问，也带着质疑。
疤脸女人被他一连串的话问得愣了一下，随即狞笑道。
“哼！收了钱，自然保你们在这条街上安安稳稳！除了老娘，谁敢再找你们麻烦？至于生意好不好，那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哦？”
苏妲己像是抓住了什么，眼睛微微一亮。
“这么说，只要交了钱，大姐就能保证，‘除了您之外’，没人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包括……官府？”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
疤脸女人脸色猛地一变。
欺压商贩，强收保护费，这是市井潜规则，但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若是闹到官府那里，她也讨不了好。
这细皮嫩肉的小男人，看着胆小，怎么说话这么刁钻？
“你少拿官府来压老娘！”
疤脸女人色厉内荏地吼道。
“老娘在这儿说话，比官府还好使！识相的，赶紧交钱！不然……”她扬起拳头，作势要打。
小林子吓得尖叫一声，闭上了眼睛。
苏妲己也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难道今天真要挨揍？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又不失威严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冷意。
“哦？本官今日倒要看看，是谁在这天子脚下，敢说比官府还好使？”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只见一位身着靛蓝色官服，面容肃整，约莫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在一队挎刀女兵的护卫下，缓步走了过来。
她目光锐利如鹰隼，直接扫向脸色煞白的疤脸女人。
“徐……徐大人！”
疤脸女人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谄媚和恐惧。
“您、您怎么来了？小的……小的跟这位小郎君开玩笑呢！”
这位徐大人，正是京兆府负责巡查京畿治安的副官徐莹，以铁面无私、手段严厉着称，是这一片地痞流氓最怕见到的人。
徐莹冷哼一声，看都没看她一眼，目光落在了苏妲己那个简陋的摊位上，以及那几包显眼的白糖。
“这是何物？”
苏妲己心中大石落地，暗道一声“来得正好”，连忙躬身行礼。
“回大人，这是小民自家试着做的新糖，不成敬意。”
他知道，这肯定是武明月安排的人。
那个女人，嘴上说不管他，到底还是不放心。
一丝复杂的情绪掠过心头。
徐凤示意身边的护卫上前，取了一小撮糖。
她自己并未品尝，只是看了一眼，又闻了闻，微微点头。
“成色不错，倒是少见。”
她转过头，再次看向抖如筛糠的疤脸女人，语气冰冷。
“强收市费，恐吓商贩，当街调戏良家郎君，扰乱市集秩序。桩桩件件，都够你喝一壶的！来人！”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疤脸女人哭喊起来。
“拖下去！连同她的这些帮凶，一并带回府衙，严加审问！”
徐凤毫不留情地一挥手。
几个女兵立刻上前，如狼似虎地将疤脸女人和她的几个手下捆了起来，堵上嘴，拖死狗一般拖走了。
刚才还喧闹嘲笑的人群，此刻鸦雀无声，看着苏妲己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和敬畏。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差点被当街调戏的小郎君，竟然能引来徐莹大人亲自出面，还把这一带有名的地头蛇给端了！
徐莹处理完地痞，才又看向苏妲己，语气缓和了些。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名字？在此处摆摊可有备案？”
苏妲己定了定神，胡乱编了个名字。
“回大人，小民苏妲妲，刚来京城不久，今日是第一天摆摊，尚未备案。”
徐凤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他的伪装，看得苏妲己心里有些发毛。
她没再多问，只是道。
“既是做正经生意，便去市集署登名造册。以后若再遇滋扰，可直接报官。”
说完，她便带着护卫转身离开了，雷厉风行，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直到官兵走远，苏妲己才彻底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爷……爷！您太厉害了！”
小林子满眼崇拜地看着苏妲己，激动得声音都变了。
“您几句话就把那恶霸给……”
苏妲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厉害什么？
还不是靠着武明月暗中派人。
不过，刚才急中生智，怼了那疤脸女人几句，倒是让他心里积压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经此一事，周围的摊贩和路人看苏妲己的眼神彻底变了，再无之前的轻视，反而多了几分好奇和敬畏。
刚才还无人问津的小摊，竟也开始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
“小郎君，你这糖……怎么卖啊？”
苏妲己精神一振，看着眼前潜在的顾客，刚才被打断的赚钱大计又重新启动。
他清了清嗓子，将白糖的优点娓娓道来，虽然声音还有点虚，但腰杆，却是不自觉地挺直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