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个宁静的小山村度过了童年,那里的山水草木,都藏着我数不清的回忆。一转眼,竟快三年没回家了。工作后假期总是短暂得可怜,回家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昨天,母亲突然发来消息,说奶奶病重,让我赶紧回家见最后一面。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心猛地一揪,手忙脚乱地买了高铁票,心急如焚地往家赶。
站在高铁站的出站口,熟悉的乡音在耳边响起,我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归心似箭。包了一辆车,沿着蜿蜒的山路驶向家的方向。车窗外,两旁的树林在风雨中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吟着往事。望着窗外那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景色,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我最爱趴在奶奶膝头,听她讲古老的故事。奶奶布满皱纹的手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又带着几分神秘地说,小玲啊,不听话的孩子会被山鬼抓走的。那时候,山鬼于我而言,是藏在黑暗里的神秘存在,既害怕又好奇。
到了。司机的话打断了我的回忆。下车时,雨刚好停了,经过两小时山路的颠簸,我终于回到了村口。村口的何伯伯家的小卖铺,如今已变成村里唯一的小超市,旁边那棵黄角树还在,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欢迎我的归来。我拉着沉重的行李箱,又走了十几分钟的小路,终于到了家门口。
我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推开老宅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母亲正在堂屋给奶奶上香,看到我,她红肿的眼睛里泪光闪烁,你奶奶昨天夜里走得突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小玲,小玲,最终还是带着遗憾离世了。咱这儿的规矩,老人去世要在家停尸三天,然后拉去火化,再请客吃饭,最后把老人的骨灰送上山。你奶奶是昨晚走的,今晚就得守灵。听到这些,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满心都是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的遗憾。
守灵的第一晚,我和母亲一起。半夜三点,母亲怕我打瞌睡,让我去整理奶奶生前的遗物。我走进奶奶的房间,打开那旧衣柜,在里面发现了一本笔记本。笔记本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记载着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1978年4月15日,村东头的周老汉进山采药,三天未归,大家都说看见山鬼抓人时的绿光,几年后,隔壁刘婶家的小儿子在树林里失踪,地上有拖拽的痕迹,还有几缕白色毛发,1985年9月9日,何建平他爹喝醉酒掉进河里,捞上来时浑身都是抓痕,像是被什么野兽撕咬过。我越看越害怕,这些事都发生在我出生前,可家里人从未提起过。笔记本的最后一页,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圆圈中间有个三角形,里面写着鬼字。
这时我才想起,奶奶年轻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神婆。虽说这身份现在听起来不太好,但这或许就是她写日记、记录这些事情的原因。不过自我有记忆起,奶奶就没再干这行了,父亲说怕奶奶教坏孩子。
第二天清晨,我来到村长家。何建平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我,手中的斧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小玲回来啦?你奶奶,唉,节哀顺变。我开门见山地问,何伯伯,我想问问村里以前是不是发生过失踪案?何伯伯的脸色瞬间变了,那些都是多年前的老黄历了,你在哪听说的?我如实相告,我昨晚收拾奶奶遗物时,在一个装衣服的箱子底下发现一本笔记本,里面写的,是我奶奶的字迹。刚说完,只听啪”的一声,何伯伯突然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溅到我脚背上,我被烫得直接跳起来,一脸惊愕地看着他。何伯伯很生气地说:小孩子别乱看长辈的东西。然后就催我回家守着,还说过几天来我家帮忙。
当天下午,我在村里散步时,遇到了童年好友周春燕。当年那个总跟在我身后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欲言又止,听说你奶奶走了?其实……其实何洁也出事了。你说什么?我大吃一惊,我上午才去过何伯伯家,没听说他家有什么事啊!周春燕压低声音,就在三个月前,何洁去后山采蘑菇,到现在都没回来。大家都说,是山鬼抓人了。
就在这时,后山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和周春燕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声源处跑去。在树林深处,我们赶到时,已经有几个人先到了,发现了何洁的尸体。她的喉咙被利器割开,鲜血染红了周围的泥土。更诡异的是,尸体周围撒着一圈白色粉末,中间用朱砂画着和笔记本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我们立刻报了警,警方迅速封锁了现场,带走了何洁的尸体。何伯伯全家哭声一片,何伯伯和婶子几次哭晕过去。之后,法医报告显示,何洁的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前,但尸体却像是刚死几个小时,仿佛被冷冻过。
回到老宅,我再次仔细检查奶奶的遗物。在衣柜的暗格里,我发现了一张泛黄的地图,上面标注着“鬼洞”的位置。深夜,我约了春燕还有何伟业一起去后山。我们三人带着手电筒和匕首,小心翼翼地往后山走去。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我们发现了新鲜的拖拽痕迹。
我们壮着胆子走进山洞,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熏得我们直想呕吐。借着微弱的光线,我们看到墙壁上挂着几盏煤油灯,地上散落着祭祀用的纸钱。在山洞深处,我们发现了一个冰窖,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六具尸体,每具尸体的喉咙都被割开,周围撒着白色粉末。
就在我们震惊得说不出话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们迅速转身,我惊恐地看到,站在阴影中的竟是我的母亲。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惊讶地问。母亲缓缓走出阴影,手中握着一把带血的匕首,因为我就是山鬼。说完,她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毛骨悚然,吓得我们拼命往回跑。
回到家,我满心恐惧,想着母亲会不会也对我下手。正恍惚间,母亲推门进来了。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讲起她的过去。原来,母亲的父亲曾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却因误诊害死了何建平的父亲。为了替父赎罪,她开始用极端的方式惩罚那些她认为有罪的人。而奶奶发现真相后,选择了沉默,还用山鬼传说来保护我。
可是何洁并没有罪。我愤怒地说。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母亲冷笑着,现在你也看到了。
千钧一发之际,春燕和何伟业带着警察赶到了。母亲被捕前,将匕首刺向自己的心脏,说,告诉何洁她爸,我终于还清了欠他的债。
三个月后,我又站在奶奶的墓前,将那本笔记本烧掉。山风吹过,灰烬随风飘散,仿佛带走了所有的秘密。奶奶,我再也不怕山鬼了。我轻声说。远处,黄角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回应我。我知道,有些秘密会被永远埋葬,但那些被伤害的灵魂,却永远无法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