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青砖地面还泛着雨后的潮气，顾长哥将泛黄的《黄帝内经》拓本压进牛皮纸袋时，窗外的雷公藤突然抖落三片鹅黄花瓣。
周女主演默默将晒干的艾草捆成束，在药柜暗格里摸出两枚刻着北斗七星的银针。
\"郑老师住在省城云栖酒店。\"场务小姑娘递来沾着药渣的邀请函，\"听说他每天寅时要用山泉水泡脚。\"
顾长哥在颠簸的客车上反复摩挲铜人模型的耳穴图，车窗外掠过的电线杆上，湿漉漉的寻人启事突然簌簌抖动。
当他在酒店旋转门看见郑秋明霜白的鬓角时，怀里的野山参须突然无风自动。
\"二十岁的小郎中？\"郑秋明用剧本敲打着红木茶几，茶汤里浮着的杭白菊突然沉底，\"说说看，你们怎么用阴阳五行解释术后感染？\"
吴经纪人突然掏出手机录像：\"郑老当年在话剧《悬壶济世》里......\"
\"那是编剧瞎扯淡！\"郑秋明摔了紫砂壶盖，碎瓷片堪堪划过顾长哥的百会穴。
场务小姑娘攥着药囊的手沁出汗来，周女主演的银针在指间转出残影。
顾长哥从牛皮纸袋抽出泛着药香的桦树皮，\"郑老可记得《冷庐医话》记载的柳枝接骨术？\"他蘸着泼洒的茶汤在茶几画出太乙九宫图，\"现代医学的抗生素，就像白虎汤清阳明热......\"
郑秋明突然抓起放大镜细看桦树皮上的墨迹，那些三百年前岭南瘴气熏染的字迹正在渗出血色纹路。
当顾长哥说到\"砒霜配伍蟾酥治白血病\"时，老艺术家布满老年斑的手背暴起青筋。
\"胡闹！\"吴经纪人突然掀翻盛着决明子的青瓷罐，\"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闭嘴！\"郑秋明用剧本拍开经纪人伸来的手，枯瘦的手指突然扣住顾长哥的内关穴，\"你师父是不是姓钟？
八十年代在滇南......\"
周女主演的银针突然扎进自己虎口，她看着顾长哥被掐出紫痕的手腕，突然抓起装艾绒的锦囊砸向经纪人后颈。
混着冰片的烟雾腾起时，顾长哥腕间的檀木珠突然迸出裂纹。
\"这是钟老当年救家父的药方！\"郑秋明颤抖着从怀表夹层抽出泛黄的纸片，那些字迹竟与桦树皮上的墨痕严丝合缝。
场务小姑娘突然发现泼洒的茶汤在红木纹路上勾勒出完整的人体经络图。
当顾长哥用银针挑起郑秋明耳后的黑色小痣时，老式吊灯突然爆出火花。
周女主演在电路跳闸的瞬间扑进药香弥漫的怀抱，她发间的木槿花香混着顾长哥袖口的艾草气息，在黑暗里织成绵密的网。
\"祠堂电话......\"场务小姑娘举着冒烟的手机冲进来，屏幕裂纹中隐约可见张前男友在泥泞药渣堆里攥紧的拳头。
顾长哥扶正周女主演歪斜的木簪时，窗外飘进的银杏叶突然在半空碎成金粉。
雨后的云栖酒店霓虹在张前男友瞳孔里扭曲成毒蛇形状，他贴着消防通道冰凉的瓷砖，听着宴会厅传来的掌声将指节捏得发白。
手机屏幕定格在顾长哥被郑秋明握着手腕的偷拍画面，周女主演耳畔垂落的木槿花仿佛隔着屏幕在嘲笑他。
\"就用这个。\"他踢开脚边沾着药渣的塑料袋，从道具箱翻出半盒过期的朱砂。
凌晨三点的印刷厂油墨味刺鼻，他戴着橡胶手套将《四季养生手册》里\"惊蛰宜食梨\"的\"梨\"字涂改成\"李\"，又在\"夏至忌饮冰\"后添了\"但可啖雪\"四字。
月光透过铁窗在他后颈烙下狰狞的齿痕。
顾长哥是在叠艾草香囊时察觉异样的。
晒干的佩兰本该泛着竹青色，此刻却在晨光里渗出诡异的靛蓝。
他猛然翻开压在铜人模型下的手册，指尖掠过被药汁浸透的纸页突然刺痛——有人用雷公藤汁改写了配伍禁忌。
\"这是要出人命啊！\"药杵砸在青石臼里溅起苍术碎末。
周女主演推门进来时，正看见他攥着被篡改的穴位图，檀木珠串在腕间勒出深红印记。
窗外掠过张前男友故意踩响的枯枝，她抓起晾晒药材的竹筛就要追出去。
\"等等。\"顾长哥突然按住她颤抖的手腕，艾草灰落进砚台晕开涟漪，\"既然有人搭台子......\"他蘸着墨汁在错页上勾画，惊蛰时节的李树枝在宣纸洇出桃花纹路。
养生讲座当天，省图书馆报告厅的铜香炉腾起苏合香。
张前男友缩在最后一排，看着投影幕布上被篡改的\"夏至啖雪\"字样，嘴角咧到耳根。
前排的老教授推着金丝眼镜正要拍案而起，却见顾长哥突然揭开蒙着红绸的陶罐。
\"这是三伏天存的腊雪。\"他舀起晶莹的冰碴放进青瓷碗，\"《本草拾遗》记载需佐以赤芍、忍冬藤煎煮，可解砒霜之毒。\"投影仪适时切换成明代药典残卷，被篡改的文字竟与泛黄的医案完美呼应。
张前男友的狞笑僵在脸上。
他眼睁睁看着顾长哥将错就错，把每个篡改处都变成鲜活的案例展示。
当\"梨李之辨\"演变成五运六气推演时，连最挑剔的中医院长都掏出手机拍摄白板上的太极图。
\"这是恶意破坏！\"周女主演突然举着朱砂检测报告冲上讲台，簪头的珍珠随着急促呼吸颤动。
人群哗然中，吴经纪人藏在立柱后的偷拍手机砰然落地。
张前男友想从安全出口逃走，却发现赵音响师早用设备线缠住了门把手。
顾长哥却摆摆手示意保安松开揪住前男友衣领的手：\"张先生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参与学术讨论。\"他摘下腕间崩断的檀木珠撒向观众席，\"就像这雷击木，有人见它是焦炭，我见它藏着避秽的灵光。\"
掌声如惊雷炸响的刹那，匿名信正穿越城市雨幕。
快递员头盔上的水珠滴在牛皮纸信封的火漆印上，褪色的\"滇南药材公司\"字样在台灯下渗出猩红。
顾长哥解开缠绕七道的桑皮纸绳时，周女主演刚把捣碎的冰片撒进香炉。
泛着霉味的信纸飘落三根鹤虱草，褪色钢笔字突然在接触到艾烟时开始蠕动：顾先生可知钟氏医派真正的传人，二十年前就死在......